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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宇文颉正伸直着手臂,脸笑容道:“栖情公主,上午是我冲撞了公主,这厢给公主道歉啦。公主吃了这只虾,便算接受我这莽撞兄长的道歉,如何?”

 一时空气凝滞,母亲眸中闪过一丝焦急,宇文昭却是袖手含笑,显然不打算阻止儿子的无礼行为。

 我心念转了几转,向后略退了退,伸筷夹过那只虾,微笑道:“宇文二哥都说了是无意的,我又怎会介意?”张口几乎是囫囵将那虾仁了下去,不去看宇文颉咧开的嘴。

 一时众人都笑了,宇文颉不好太过刁钻,呵呵笑着继续往我碗里夹着虾子,道:“既然栖情这么爱吃虾,多吃些才好。瞧着长得太单薄了一些。”

 母亲咳一声,拈起茶杯,轻嗽一口,早有宫女捧来景泰蓝嵌丝唾盂让她吐了,迅捷退下,她方才温温软软说道:“栖情还小呢,正在长个子,所以看来单薄,等过了十五岁,‮体身‬渐渐定型,应该就能丰些了。”

 宇文昭伸出蒲扇大手,在母亲细上用力一拢,笑道:“你总该不长个儿了吧?不也是这么纤纤一握?天生的柳条,美人种啊!”

 母亲莞尔一笑,绛如樱桃微绽:“栖情长得的确与我很是相像,只是子倔了些。如果有时任了,你们作叔叔兄长的,自然得多多包涵。”

 “那是当然!”宇文颉大言不惭地顺口应着,目光只在我脖颈间转来转去,盯得我浑身浮起粟粒,却不敢出一丝不悦,故作不知般专注嚼着虾仁。

 一时吃得差不多了,只我还不时夹上一筷菜,意兴阑珊吃着;宫女们见状又重新端上茶来,却是饭后饮用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宇文弘忽然开了口:“太后娘娘,栖情公主尚未许字人家吧?”

 母亲躯体略略一僵,笑道:“栖情么,我就这么个女儿,还想多留几年,倒不必急于一时。”

 宇文弘眼中寒意飘浮,不经意般道:“其实太后不必将公主嫁得远了,只在咱们家里挑个乘龙快婿也成,到时还可伴在娘娘身边,如今般一家子亲香,不是极好?”

 母亲脸色终于略略变了。

 宇文昭暗觑母亲脸色,干笑道:“婉意,这事不过是随便说说,主要还看你和栖情的意思,的确不必急于一时。”

 母亲敛了笑意,拿了碧玉错金茶盅,只在如玉的纤纤十指间缓缓旋转,沉道:“皇甫家与宇文家结亲,原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弘儿和颉儿,都已有了室,而宇文家其他男儿,论起年龄、才貌、地位,怕还没有合适的。”

 宇文昭笑道:“弘儿颉儿确实已有室,不过我还有个清儿,因小时候‮体身‬弱,被送到华山一位高僧处寄养,今年方才十七,前儿我去瞧时,已出落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谈吐不凡,堪配得咱们栖情啦!”

 从他们开始议论,我的心便提起来,而后又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心底那汪冰澈如雪水的冰寒之中。宇文昭一脸慈爱望向我,用军人特有的糙‮硬坚‬大手抚我的黑发。

 被他‮摸抚‬过的地方,似有虫排队爬过,让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么一双肮脏糙的大手,也就这么夜夜在我母亲光滑如缎的肌肤上磨挲捏么?

 父亲最后离去时留给我们的温暖笑容和明黄身影;

 母亲无力陷于锦被中的苍白面容,零落雪白单的肮脏;

 杨淑妃冰冷漆黑搁置偏殿一隅的棺木;

 雪情姐姐赤青紫的躯体,木然空的双眼;

 那突如其来伸来我口的禄山之爪。

 我顿下象牙筷,停止咀嚼,似乎忘却呼吸,却听得到心头那不规则的跳动。

 我们正行走于悬崖边缘。母亲说,我也可以试着救自己,救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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