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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刀贯喉者,才是决定战局胜
 叶天不动声地点了点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香雪兰拿起麦克风,环顾着这一大群颓唐萎靡的阶下囚,脸上并无得意之:“各位,我已经完成了潜伏蝴蝶山庄的使命,十分钟后就会撤离。接下来,还得麻烦各位留在这里,跟敬爱的段庄主一起,坐着炸弹上天。要怪,就怪你们跟段承德搭上了关系,并且留宿在山庄内。事到如今,我可以向大家公布我的‮实真‬‮份身‬——伊拉克青龙麾下‘十二星座’里的白羊。在你们中间,肯定还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一直费尽心思想把他找出来,甚至连‘假死’的招数都用上了,可还是没有结果。现在,我不想再纠此事了,只要把所有人一起消灭,就一了百了,永无后患了。当然,如果那个人肯主动站出来,以大无畏精神拯救其他人,我也不反对。”

 大厅里突然静下来,几名赶来参加拍卖会的玉石掮客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死神即将降临,大家就要死在这里。

 叶天远远地望着香雪兰,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神通广大的幕后指使者青龙。

 盟军进巴格达之后,破获了至少十个以上伊拉克谍报网,得到的十几份资料同时显示:在经济上,红龙已经将九成以上的国家财富转移给青龙;在政治上,红龙把亚洲、非洲、欧洲的盟友资料转青龙,他们将会帮助青龙在伊拉克之外重建亡‮府政‬,逐渐扎,伺机打回伊拉克;军事上,红龙更是将共和国卫队里的精锐特工全都调拨给青龙,让他放手去干。

 综上所述,巴格达城破之,青龙已经取代了红龙,成了伊拉克的头号要人。以青龙目前的力量,轻易就能在全球任何一个大城市里搞出危害‮大巨‬的破坏行动来,复制“九一一”的惨剧。如果没有人站出来阻止青龙集团,世界将再次陷入恐怖主义袭击的阴影之中。

 “喂喂,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司空摘星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脚上扣着的镣铐一路哗啦哗啦响着。

 “什么?”香雪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找的是‘长江一号’,也就是那个‘长江矩阵’组织里的大人物,但你也不能按照‘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来蛮干啊?很明显,我不是长江一号,下面那些原属于蝴蝶山庄的兄弟也不是,女人、小孩更不是,真正有嫌疑的,就是从外地赶来蝴蝶山庄的这些人。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把这些人留下,其他人放走?你看看,我们如果死在这里就太冤枉了,因为大家跟长江一号一点都扯不上关系。”司空摘星龇牙咧嘴地说了一大通,淤青红肿的鼻子里又出血来。

 从他头大包、脸青紫的狼狈样子能想象出,被北狼司马的人捕获后,曾遭到过好一顿毒打。

 “对,你们不像。”香雪兰点点头。

 司空摘星笑了:“岂止是不像?我们根本就不是长江一号,快放我们走吧?”

 香雪兰冷笑着‮头摇‬:“你刚才引用的那句话甚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一次,我就是要为了长江一号一个人陪葬现场的近五十人。据说长江矩阵经常标榜自己是个仁义、诚信、真挚、善良的组织,现在我就要看看,这位长江一号,会不会为了其他人,牺牲掉自己。”

 她拔出短,倏地顶住了司空摘星的额头,然后再次环顾大厅:“谁是长江一号?请站出来。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只能从十数到一,数完数,一代神偷司空摘星就要脑浆溅而亡。记住,他的死,要算在长江矩阵头上!”

 没有人应声,特别是那些外地来的生意人,更是深深地垂下了头,免得牵扯自己。

 “十、九、八…”香雪兰立刻开始数数。

 这仍是一场“灵猫戏鼠”的游戏,叶天清楚地知道,事情到了最后,长江一号绝不会站出来,香雪兰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庆幸的是,方纯并不在人群中,至少证明,她现在还是‮全安‬的。

 麻脸掉转口,指向段承德和阮琴:“向前面去,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两人在微型冲锋之下,只能绕过叶天向前,并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趁这机会,麻脸在叶天身上蹭了一下,把一样东西进他右手里。

 “四、三、二、一。”香雪兰说出了最后一个数字,拇指打开保险栓,食指轻轻地勾在扳机上。

 “哒哒哒哒哒哒…”麻脸向半空中出了一梭子‮弹子‬,打碎了大厅正‮央中‬的水晶吊灯,玻璃片稀里哗啦掉了地。控制局面的入侵者就站在吊灯下,他们背靠着背,把人群分隔为四块,本来这种战斗队形是最科学的,却不料麻脸会击吊灯。

 几个人当场受伤,纷逃开,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你——”香雪兰只说了一个字,半空中有电光一闪,一把小刀已经横贯进她的喉咙里,不偏不倚,直接穿气管。

 那是叶天发出的刀,被麻脸收走又偷偷还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香雪兰摇晃了一下,双手按住桌子,立不倒。

 一瞬间,麻脸抛掉微冲,从出两柄大口径短,扔给叶天一柄,急叫:“动手吧,别留活口!”他自己毫不犹豫地从左向右兜过去,一一命,连杀七人。

 青龙的人阵势大,有几个正想举反抗,却被急冲过来的叶天劈面击倒,毫无招架之力。

 几秒钟内,麻脸、叶天两人逆转局势,高高在上的香雪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出手,搅散了这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司空摘星大笑:“你该听我话的,多行善积德,才能有个好结果。可怜啊,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一次被上了断头台!”

 麻脸与叶天之间有惊人的默契,不过,那不是麻脸,而是乔装易容后的方纯。刚才对叶天说过的那句话,就是在蝴蝶泉公园对歌亭时提前定下的联络暗语。

 “好了,我们终于替青龙一收拾干净了残局,真的好累啊!”方纯抹去了伪装,短遥指香雪兰。

 叶天的担心全部烟消云散,因为方纯比他想象得更能干。

 香雪兰的喉咙里咯咯连响,惨笑着望定台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她始终低估了你,才有今之败,不是吗?”方纯长舒了一口气,在人丛中觅见小彩,招手要她过来,轻轻搂在怀里。这个可怜的失去了生母、亲哥哥的孩子,今天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心里一定已经吓坏了。

 “也许吧。”叶天累了,不愿多谈。

 那把小刀的真正作用是雕刻木像的,现在用来杀人,令他心里很不舒服。方纯故意用“搜出小刀”这个小花招吸引了香雪兰的注意力,也降低了她的警惕,才让最后的“一刀贯喉”完美上演。

 叶天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任由方纯摆的道具。仿佛她是通观全场的导演,其他人全都是听话的演员,何时登场、何时退场、何时倒下,都在她一板一眼、淡定从容的指挥之下。

 “一回生,二回,我相信咱们的合作永远都是天衣无的,你说呢?”方纯略带歉意地笑着问。

 叶天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走上台,弯俯视香雪兰。

 “原来,你才是真正能决定战局胜败的人,我实在是太低估你了,不过你…你…你杀了我,永远没人能解释沃夫子在泸沽湖那夜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嘿嘿,嘿嘿…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石化…石化…”香雪兰的脸变为死灰色,原本光滑的额头上开始泛起一层漉漉的死光。

 那把小刀从咽喉正中刺入,从颈后大椎上方三指处透出,稳、准、狠、绝之至,连一丝一毫抢救的余地都没有。叶天在海豹突击队学到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当断则断、不留后患”,刚刚那种情况下,只要小刀准头稍微偏出,不能封住对方的哽嗓咽喉,香雪兰一声令下,现场就能演变为一场微冲‮弹子‬如瓢泼大雨的大‮杀屠‬。所以,狭路相逢之战,容不得半点怜悯与迟疑。

 “会吗?”叶天苦笑,“抱歉,如果你不把我上绝路,自己就能留下退路。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石化…石化…沃夫子的石化…”香雪兰浑身搐了一阵,嘴角缓缓地涌出了鲜血。

 段承德也走上来,默默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香雪兰。

 叶天起身,低声说:“段兄,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麻烦你替我收回小刀,那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刀一拔,香雪兰立死,能够妥善处理最后一幕的,只有段承德。

 叶天向外走,司空摘星立刻喋喋不休地跟在后面:“叶天,喂,等等我叶天,那架摄像机提供的情报怎么样?等等,你还没付钱呢!”

 他们一路回到手术台所在的密室,服部九兵仍然仰面躺着,失神的双眼瞪着头顶的无影灯。地板上,污血汇成了一幅古怪的抽象画,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死了。”司空摘星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抢先发出遗憾的感叹。

 叶天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服部九兵阖上了眼睑。“忍蛇”是忍者用‮体身‬毕生培育的生物武器,犹如炼蛊师们自小就深植体内的“护身虫”,蛇与人、人与虫因长久相处而渐渐有了心灵感应,两种不同物种的生命融为一体,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香雪兰攫走了服部九兵肋骨下的“横须贺之忍蛇”,等于是对他的谋杀。

 “我觉得,这个老日本鬼子脑子里还藏着很多好东西呢!就这么死了,真他妈的可惜。叶天,你下一步要去哪里发财?会不会带人追击北狼司马?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嘿嘿,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是想看看司马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司空摘星嘻嘻哈哈地笑着,迅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把服部九兵的上上下下搜了个遍。

 叶天摇‮头摇‬,蛊苗部落肯定要去,但他不愿与北狼司马起正面冲突,因为此行是为了救小彩的命,与黄金堡垒、超级武器等等毫不相干。

 “你——你?”司空摘星急了,“我把摄影机都送给你了,把你当自己人,可你倒好,这么不给面子了?”

 叶天正回答:“司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去追赶北狼司马吧。我已经决定带小彩进山,小孩子的命尤其珍贵,容不得半点马虎。你跟我们走在一起,就是最不‮定安‬的因素,会害死小彩的。”

 他把白单往上拉了拉,盖住死者的脸部,面部表情凝滞冷肃,犹如一尊佛像。

 诚如司空摘星所说,服部九兵身上藏着太多二战期间的秘密,就像一块记载历史的活化石,就这样死在香雪兰刀下,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波诡云谲的二战历史给了史学家、军事家们以绝好的研究学习的资料,足以写成千万本汗牛充栋的煌煌巨著。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真相”湮没的“真正的真相”,却又多如天繁星,数不胜数,穷极人类智慧、人类历史也发掘不尽。

 叶天知道,人类一直都在发掘秘密,但同时又在这个过程中创造更多的“秘密”,无休止,无穷尽。‮国美‬五角大楼麾下的“51号地区”,就是这样一个被无数秘密堆砌起来的“秘密”组织,而他因工作关系,数百次进出“51号地区”,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再见,安息吧。”他向服部九兵的遗体深深鞠了个躬,不知怎的,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刨除了国籍、门派的区别后,大家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人,为着不同的使命而奔走战斗,直到被一堆黄土掩埋,腐朽成灰尘,幻灭为磷火。百年之后,中国人与日本人、忍者与侠士毫无不同,都只是史卷上可见或不可见的一个名字。

 司空摘星想了想,讪讪地笑着,摘掉镣铐,一个字走了出去。等到出门,又悠悠地叹气:“叶天,其实那是段承德的孩子,治不治病,去不去山里,都是他的事,你何苦揽这些七八糟的活上身?以你的身手,随随便便开个价出来,八方势力就会争着抢着聘请你加盟,不一定非要为老段出力。你、我再加上方‮姐小‬,咱们三个结盟的话,绝对不次于北狼司马的队伍。喂,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干?”

 叶天冷笑一声,坚决地‮头摇‬。

 “你…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毫无进取心的人!”司空摘星彻底死心,悻悻地丢下这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空旷的密室中,只剩叶天与尸体。

 过金沙江进山之路,并不平坦,但叶天既然做了选择,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解决问题。

 此刻,他轻轻地掸掉了衣袖上的浮尘,淡淡地笑着,自言自语:“真正的战斗,就快要开始了,不是吗?”

 蝴蝶山庄度过这场劫难后,段承德大病不起,连续两天都要靠强心针、营养剂、输血包支撑。阮琴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全天候精心照顾。在香雪兰控制局势的时候,段承德一度想上演“苦情计”,借机向香雪兰发动反击。经过那种生与死、血与火的劫难‮磨折‬后,他与阮琴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一层。

 司空摘星没打招呼就第一个离去了,他已经被黄金堡垒之类的神奇传说住,大概是一个人渡过金沙江西去了。

 第二个离去的是少年藏僧迦楠,临别前,他夜访叶天,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我的师父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世间一切诡变看似纷纭忙,实际却是有线路可循的。他毕生苦修,只是为了参透‘如何让天下万众止戈’的秘密。昔日在天龙寺后面的雪山上,他借助万年寒冰古的力量,不饮不食,闭关三十三天,终于领悟到,化解兵戈的起源就在大理无为寺。于是,他抛下尼泊尔天龙寺的权利与名誉,孤身东来。在无为寺,他跟服部九兵讨论佛法、棋艺、武功、道义、僧辩、禅机,试图用个人智慧化解天大的危机。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锤头,要敲碎服部九兵那块顽石,把充戾气的对方改造为大义凛然的卫道者,找出对方记忆中‘超级武器’的秘密。我带人来到大理之后,师父坦承自己已经失败,服部九兵的灵魂结界力量太强大,他非但不能改造日本人,反而受到荼毒反击,受了眼中的内伤,只能躲在‘钟室’里,以‘灵魂自囚于长生藤内’的方式养伤。”

 事实证明,夏玛诺布没有躲过最后一劫,藏经阁一战,他还是不能控制服部九兵

 叶天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在它的笼罩下,各方势力都将自投罗网,陷入苦苦挣扎之中。网的主人,或许是青龙,或许是其他什么神秘人物,最终目的,都是绞杀一切,独掌乾坤。

 “十四大师是一名伟大的预言师,之前准确地预测了阿拉伯世界里的二十年变故,从两次海湾战争的起止到扑克牌通缉令上每个人的下场。这一次,他预先察了青龙威胁世界的大阴谋,才主动约见淘金帮的人,希望他们能第一时间阻击青龙的魔爪。很可惜,人的明暗变化,是连预言师都无法掌握的,淘金帮一行人被青龙离间,意见无法统一,反而被青龙各个击破。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青龙的手段,天龙寺诸僧中,竟然也有人被他收买,我带来的随从们变成了击杀淘金帮众人的凶手。我去看过雷燕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目前,所有的叛徒都被清理掉了,明天我就会上路,如果有缘,以后再见。”迦楠起身告辞,脸上无悲无喜,平和淡定。他的年龄虽小,言谈举止间表现出来的睿智,却像一名历尽劫波、察世情的老僧。

 “你去哪里?”叶天忍不住问。

 对方的话解开了淘金帮遇袭的谜题,但却没说明十四大师的预言中还包括什么。

 “向北,向北。”迦楠淡然笑着,跨出门去。

 阶前,一大群高高矮矮、服饰各异的异能之士静静地肃立着,一见到迦楠,突然一起跪倒,额头触地,虔诚致礼。那些人,曾出现在无为寺的佛堂内外,不知何时,竟追到这里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迦楠停步,声调柔和、含怜悯地问。

 “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当全世界风平静时,他就可以引领我们进入永生,这也是大家从四面八方齐聚无为寺、甘愿为他老人家夜护法的原因。现在,他去世了,请您答应我们,那句话依然有效,对不对?”领头的人回答。

 在他身后,四个人双手托着一幅卷起的画,似乎就是挂在十四大师禅房内的那幅墨迹浅淡的反笔山水画。

 “永生、永生、永生…”各种着不同方言的声音轰响起来。

 迦楠下了台阶,‮摸抚‬着那幅画,沉默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回答:“广义上说,无人得以永生。死亡是痛苦的,永生亦是痛苦的,因为你们无法挣脱死亡的桎梏,怕死,才会拼命渴望永生。实际上,当你们突破了死亡的羁绊后,才发现生命已经陷入了另一个更大、更悲观的苦难循环中。”

 异能者中,有一小半目光闪动,抓耳挠腮,似乎已经领悟了迦楠话里的真谛。另一大半却仍然面无表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走吧,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向北,向北。”迦楠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穿过跪拜着的异能者,走向蝴蝶山庄的大门。

 所有人起身跟在后面,浩浩地离去,再没有人向叶天看上一眼。

 风波初定的第三上午,有人通知叶天和方纯,去山庄里的冷冻室,段承德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春风轻拂之下,方纯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脚步轻快,笑容面。

 “围绕在蝴蝶山庄上空的霾似乎散了,又似乎散去的只是表面现象,更深一层的危机正在酝酿当中,是吗?”方纯笑着,似无心,又似有所指。

 叶天答非所问:“我只想救人,不管其它。”

 方纯做了个“了解、明白”的表情,轻松地耸耸肩:“好吧,我坚决同意你的观点。人命关天,先救那小女孩的命要紧。不过,我得提醒你,世上所有的异能者、炼蛊师都是情异常古怪的人,即便我们跨江而去,顺利地深入蛊苗地,也不一定能得到救治。”

 这个问题叶天早已想过,对段家下蛊的人,心里的仇恨堆积成山,结节成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但是,不入虎焉得虎子?不见到下蛊者,何谈解蛊?

 “我已经决定了。”他淡淡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纯无声地笑起来,深深地点头,眼波转,颇有赞许之意。

 刚过长廊,还没到冷冻室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前面突然传来了小女孩害怕到极点后的尖叫声。

 “是小彩!”叶天低叫,随即向前猛冲。

 当他转过拐角时,看见小彩正蹲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大张着嘴,伸长脖子,不停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尖叫。

 叶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小彩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前面,冷冻室的门半开半闭,依稀能看见段承德、阮琴正木立在一具水晶棺前。

 嗖的一声,方纯掠过叶天身边,扑进门里,手中倒提短,动作快如闪电。

 “发生了什么事?别哭别哭,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叶天一叠连声地安慰小彩,右掌在她后背上缓缓地着。

 “鬼,有鬼,那个死了的日本老爷爷又活了!他是鬼,他是鬼!”小彩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两只冰凉的小手用力勾住叶天的脖子,额头紧贴在他脸上,仿佛要拱进他的‮体身‬里面去寻求保护一般。

 叶天柔声回答:“别怕别怕,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现在是大白天,鬼也不敢出来吓人。”

 “日本老爷爷”指的当然是服部九兵,一瞬间,叶天觉得段承德、阮琴二人把小彩带进冷冻室来看死尸,真的是混账之极。

 “啊——”方纯大口倒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天一惊,想抱着小彩进去,但小女孩一下子张开双手,扳住房门,连哭带叫,不肯进去。

 “方纯,发生了什么事?”叶天只好妥协,一边拍打小彩哄她,一边低声喝问。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好像跟服部九兵讲过的那段‘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故事有关。叶天,快进来看,他的‮体身‬正在变成一条鱼,一条逆鳞的鲤鱼。真是太诡异…太诡异…太诡异了…”方纯连说了三次“太诡异”,可知此刻她、段承德、阮琴面对的,是古怪到极点的一幕。

 叶天解开衣扣,用上衣包住小彩,让她先捂住耳朵,再把脸埋在自己的腋窝里。

 “小彩别怕,有叔叔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他柔声‮慰抚‬着怀里的小女孩,这一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单手撑住,保证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小彩又颤抖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叶天抱着她走进冷冻室,里面的三人都未抬头,只是盯着那具青铜头、核桃楸木身、黑檀底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躺着的是服部九兵,之前收拾残局时,装殓工人已经给他换了一套灰色的新西装,脚下是黑色的新皮鞋,脸部也精心做了美容。这一切都是出自叶天的吩咐,虽然服部九兵是二战时侵华的日本人,但所有的仇恨应该随生命的结束而消亡。所以,将服部九兵好好安葬,是一个江湖人最起码的道德,如同战争双方基于人道主义,掩埋敌人的俘虏一样。

 可是现在,服部九兵浑身的衣服几乎被割裂为渔网,从头到脚,绝无遗漏。衣衫褴褛之下,他的皮也遭到了片片切割,逆翻而起。皮隙中,能清晰地看到灰白色的骨骼,或是正在腐化的内脏。

 这一幕,与他讲述的大炼蛊师玉罗刹死前的惨状一模一样。

 “是蛊,是玉罗刹所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之蛊。”方纯抬起头,向着叶天惨然一笑,“苗疆蛊术,诡秘如斯,时隔七十年,仍然能言必行、行必果,简直…简直不能称之为蛊术,而是人世间最无法猜测的‘魔术’。”  M.ug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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