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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听凉子说起过。”

 藤野刚看看名片,再看看河野的脸,又将视线移到野田家的大门上,问道:“你也要参加凉子他们的商议吗?”

 “哦,这个嘛,呃…”河野挠了挠头,汗水从他的脑门上淌了下来。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凉子现身道:“河野先生,你快点。”催了一声‮探侦‬后,凉子又朝自己的父亲发难道:“爸,你别在这儿捣乱了。”

 “什么?我捣乱?”

 凉子指着父亲说道:“辩护方不是利用过你这个大人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用一会儿吗?”

 就在藤野刚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叫河野的‮探侦‬挠了挠头,说了声“对不起”,便走进了野田家。

 这到底是要干吗呀?

 ·

 城东‮察警‬署少年课的办公室里,早会结束后,佐佐木礼子呆坐在好多天堆积起的一大堆文件前,极力克制着打哈欠的冲动。

 “大清早就这副模样,可不是个好兆头。”

 听到庄田警官不无揶揄的招呼,礼子笑了:“唉,大概是热伤风了吧。”

 “那是,每天都跑体育馆,能不热伤风吗?”

 佐佐木礼子的眼前,摊放着旁听校内审判时记的笔记,以及根据这些笔记开了个头的旁听报告。虽说不能为此影响本职工作,可昨晚她也在写这些材料,还边写边重读以前的内容,不知不觉又几乎干了个通宵。

 “快要终审了吧?”庄田警官倒了杯凉茶递给礼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虽说今天的休庭属于突发事件,但审议的难关应该已经过了。”

 到昨天针对被告本人的询问为止,证人询问的阶段接近尾声。重要证言悉数出现,判决的方向基本明确。

 为了大出俊次,神原和彦在辩护中使尽浑身解数。现在,礼子对这个长着女孩脸的小个子少年起了敬畏之心。

 神原和彦揭示了大出俊次不在场征明成立的可能,确定校内审判发展的方向。作为辩护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功德圆了,可他没有足。他并未将大出俊次塑造成一个纯粹受冤枉的牺牲品。为了证明大出遭人陷害的可能,他还使出狠招,让大出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个即使遭人陷害也无话可说的坏蛋。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使他的辩护变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礼子昨天也去旁听了,还跟随津崎先生一起去探望被救护车接走的三宅树理。即使没见到树理本人,也和尾崎老师交谈过一会儿。

 “三宅没事。她很理解今天听到的内容,只是感到震惊而已。”

 听到神原辩护人的那些话,坐在旁听席上的树理心头会涌出怎样的感情?她能理解神原这么做的目的吗?能理解神原是为了谁,才如此无情地指责被告吗?

 神原是为了你,是为了让你听到这一切,才那样问的。

 树理她明白吗?

 “佐佐木警官?”

 听到喊声,礼子回过神来,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明天将发表公诉意见,并展开最后的辩论。校方如果能用今天一天时间压制住媒体就好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庄田说道。

 礼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调虎离山。”庄田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要是佐佐木警官愿意做同谋,倒是可以向冈野校长建议一下。”

 佐佐木礼子探出‮子身‬:“行啊,快说吧。”

 “一拍即合,好!”庄田突然一脸严肃,“佐佐木警官,在此之前,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校内审判之前,你认识那个叫神原的辩护人吗?或者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怎么会?”佐佐木礼子笑着摇了‮头摇‬,“虽然听说他是本地区的,却不是个需要我们去关照的孩子。”

 “是啊。”庄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的记忆应该没错。”

 “怎么了?”

 庄田警官犹豫了一下,将脸凑了过来,还低了声音。礼子见状,不由自主地学起了他的样子。

 “大概在八年前,我在赤坂北署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件十分遗憾的事件。”

 一个酒中毒的男人打死了自己的子后被逮捕。他自己受了伤,被警方送到医院后竟然在医院的厕所里上吊‮杀自‬了。

 “他将抹布撕成条,系在一起后上吊‮杀自‬。”庄田警官说。

 他的死让人感到某种悲壮的意义:反正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人世间。

 “那对夫妇育有一名男孩,当时七岁,出事后被他母亲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领走了。”

 礼子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庄田警官的脸,问道:“那个男孩的脸长得和神原很像吗?”

 “嗯。可是,孩子的脸是会变的,长‮体身‬的时期更是如此。”

 “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

 “到底记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

 “别人叫他‘小和’…应该就叫‘和彦’吧。”庄田说,“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不只是姓氏,可能连名字也会一起改掉。”

 佐佐木礼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上:“你的意思是,世界太小了?”

 “当然不能就此下结论。”

 “是啊。”礼子故意加重语气,“再说,跟校内审判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没什么关系。无论神原和彦是个怎样的少年,都和他的辩护风格毫不相干。虽然那孩子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佐佐木礼子笑了起来。令她发笑的那个叼着烟头的人,此刻刚好从走廊上经过。

 “你在笑什么?”顺着礼子的视线,庄田回头朝走廊上看了看。可是此刻,那个叼着烟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为了增井望的事,”礼子说,“要说没关系,那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事件。虽说那也是大出他们闯的祸,可毕竟是两码事。”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

 “检方知道这件事后,要在法庭上抖落出来,说是为了让陪审团了解被告的‮力暴‬倾向,有必要这么做。即使最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藤野凉子一行也无疑对增井事件的细节了如指掌。”

 由于惊讶,庄田警官的眼睛和鼻孔都撑得很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思议,对吧?”

 “难道,那些孩子不光在搞审判游戏上,连模仿刑事侦査都很厉害?听到点风声,就能立刻找上增井?”

 “如果真是这样,动作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你佐佐木警官…”

 “开什么玩笑。”

 “是啊。要不就是增井方面主动…也不可能啊。”

 这次轮到礼子神秘地笑了:“是我们署的什么人出去的。有人为那位可爱的藤野检察官提供炮弹,将增井事件和盘托出了。”

 “是名古屋那个老家伙吗?”

 礼子将一手指竖在嘴前:“这是我借他的一个大人情,要保密,有朝一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增井事件就这么私了了,说不定那老家伙心里也窝着火呢。”

 “要是这样,我就给他个优惠利息好了。”

 “明白了。”庄田警官也神秘一笑,“好吧,我来谈谈我的调虎离山之计。”

 ·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正在蠢蠢动。而这应该也在凉子的预料之外,所以她会作出那样的言行。

 然而,藤野刚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即使女儿刚才明确表示不需要父亲手,可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父亲啊。

 凉子难道不能稍稍体谅一下父母的心情吗?我并不想横加干预,只是担心罢了。

 就在藤野刚独自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要去接触一下神原和彦的父母呢?

 此次校内审判直接参与者双方的家长,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只各自保持距离照看自己的孩子。在初三暑假这个重要的时期,参加这个奇特的课外活动到底是否值得?对这个问题,每一名参与者都和各自的家长商议过,并作出了决定。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家长都热心地前来旁听,藤野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那么,神原和彦的家长又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大家住得近,査一下电话簿就能知道住址。于是,藤野刚返身回家,打开大门走进起居室,就看到两手抱着衣物的子从里头出来,—脸惊讶。

 “忘带东西了吗?”

 藤野刚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从电话桌下取出电话簿。

 “瞎翻什么呢?”

 “你知道神原的住址吗?听凉子说起过吗?”

 “你不去上班了?”

 藤野刚翻开电话簿。

 邦子叹了口气,把洗过的衣物放在餐桌上,将‮子身‬靠了上去。

 “别这样。”

 “怎么样?”

 “手足无措成这样,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藤野刚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脸看着自己的子。

 “你就没一点父母心吗?你没看到凉子的模样很反常吗?”不知不觉间,藤野刚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

 “正常也好,反常也罢,除了默默在一旁看着,还能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邦子反击道。

 “凉子她没去学校。他们聚在野田家,在和辩护方商议。”藤野刚说起之前的见闻,“还拉了个不明来路的私家‮探侦‬。”

 “那是因为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有必要,才需要商议。无论和谁在一起,反正是在野田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呢?”

 “别这么说话好不好?我今天忙着呢,没工夫跟你吵架。”

 为了发中的闷气,藤野刚故意用力合上电话簿,发出很大的动静。

 “其实我也在关心。”邦子两手入围裙口袋,嘴抿成一条直线,“可是,我决定不多嘴,因为我相信凉子。”

 “你以为我不相信吗?我也相信啊。”

 邦子没吭声。藤野刚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洗衣机在轰鸣。

 “神原的样子也很古怪。”

 藤野刚不由得对自己生起气来: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我辩解的口吻说话呢?

 “我也有点担心那孩子。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投入地参与校内审判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不,不对,并不是完全不明白。正是由于隔着雾隐约地看到了原因,自己才为他担心。这与自己对凉子的担心完全不同。

 “我跟他交谈时,曾经明确地问过他,他为什么要当大出的辩护人。他回答说——”

 “因为我有责任。”

 “这算什么?他以前和柏木是朋友,却和大出素昧平生。他会有怎样的责任呢?”

 越说疑心越重。藤野刚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更早、更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以那种方式帮助辩护方,到底对不对?

 “没想到,你是个事后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被子戳到痛处,藤野刚毫不掩饰地生起了闷气。邦子见状反倒微笑起来。

 “别笑成这样,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原来你跟神原见过面啊。”

 “怎么,不行吗?”

 “你是觉得有必要才跟他见面的吧?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怎么说都是藤野刚落下风。

 “他父母估计也会担心吧?”

 离开餐桌后,邦子朝冰箱走去。她拿出冰镇大麦茶,倒了两杯放到餐桌上,然后说道:“这事可别让凉子知道。”

 “什么事?”

 “神原的母亲跟我打过招呼。那还是前天…”邦子说,“就是不允许旁听的那一天,大概在十点钟左右。”

 “你一天都没去旁听过,怎么那天倒…”

 “你不是一直去旁听的吗?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免了。分工合作嘛。”

 这种事就不要纠不清了。

 “要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正因为知道不能旁听,反倒更加关心起凉子来,于是我去了学校,不过只是在大门口转了转,没多久就回家了,结果看到几个和自己一样在校门口徘徊的家长。”邦子说道,“没一个认识的。要是真理子或井上的父母在,我肯定能马上认出来,因为都见过。”

 这时,有一位女向邦子打招呼。

 “她说,‘不好意思,您是藤野凉子的母亲吗?’”

 “她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没见我跟凉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藤野刚一直认为,宝贝女儿跟自己长得比较像。

 “我回答说,‘是啊。’”

 “我叫神原,是当辩护人的和彦的母亲。”

 “她恭恭敬敬地对我鞠躬,还说,‘一直受你们照顾,真是过意不去。’”

 “仅此而已?”

 “嗯。我也回礼说,‘哪里哪里,尽受到你们照顾了。别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位母亲给人的印象如何?”

 “是一位很有品味的夫人,身材小巧,手里还拿着个包袱。”邦子说道,“这在当下可有点少见。哦,对了,估计是和服,用厚厚的包装纸包着的和服。”

 “他们家是做裁的吧?”

 “说不定是茶道或花道的老师。她是一位高雅的夫人,和蔼可亲。我当时就觉得,我应该跟她合得来。”邦子说道,“虽然我们都到了不会轻易和他人一混就的年龄。”

 藤野邦子不擅长搭讪陌生人。她根本是个不喜欢社的人。

 因此,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倒十分稀罕。不过这样一来,藤野刚便很容易想象那是一位怎样的母亲。既然是养育了神原和彦这样优秀孩子的母亲,子会认可她也一点不奇怪。

 神原的母亲担心自己的儿子,估计每天都会去旁听。她的担心,说不定比自己和子对凉子的担心还要深重几分。

 又让人朝坏的方面想象了。

 “因为我有责任。”

 “这事为什么不能对凉子说?”

 “不知道,可总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也许是母亲的预感。”说着,邦子又出浅浅的笑容,“做妈妈的真可悲。”

 做爸爸的也可悲。不,不仅是可悲,还痛苦着呢。

 “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惊慌失措了,爸爸。快去工作吧。”邦子的眼神突然严厉起来,“老是这么偷懒,当心被人说成‘税金小偷’,公务员。”

 “你就别说了。”反击一句后,藤野刚终于笑了起来。

 ·

 参与校内审判的学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度过了这个意外获得的休息

 陪审长竹田和利一大早就跑到自家附近的公园,对着里头仅有的一个破篮架练习投篮,挥洒汗水。面对倾斜的篮架,他接连命中的精彩表演吸引了不少到公园里来游玩的孩子。很快,这些孩子便分成两队,开始篮球比赛。

 高矮组合另一方小山田修与一起生活的爷爷下起了将棋。下了好多盘都是孙子获胜,可爷爷不肯轻易罢手,一直要求“再来一局”

 山野纪央在反复犹豫之后,决定约上仓田真理子一同造访浅井家。而向坂行夫总会跟着真理子,结果,他们三人一起受到了浅井江的热烈

 “校内审判的事不能提,对吧?”

 “对,还不能对松子和她妈妈说。”

 浅井松子的遗像今天依然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蒲田教子和沟口弥生以及她们的母亲,四个人一起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场购物。夏季大减价活动已接近尾声,就在她们辗转于各大商场之间时,路过了三宅树理和浅井松子投寄举报信的‮央中‬邮政局。教子和弥生没有对自己母亲说什么,只是手挽手紧挨着‮体身‬从那里走过。

 她们心中暗想:那天,树理和松子大概不会像我们这样亲密无间。

 原田仁志来到他从一年级就开始上的升学补习班,与主任讲师谈得十分起劲。“陪审员的保密义务”在他面前明显无效。原田仁志稍事添油加醋地作了详尽汇报,主任讲师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不一会儿,他们的讨论转移到了陪审员制度的优劣得失上。能够与大人换自己的意见,原田仁志自然十分受用。他也同时在考虑自己向往的高中。

 胜木惠子一大早起就无所事事。不想待在闷热的家里得自己一身汗味,她扔下要一直睡到夜晚上班前的母亲,悄然跑出公寓。到了街上,她也只能毫无目的地闲逛,结果还是得浑身汗臭,还发现自己来到了大出家的旧址。如今,这儿已平整为一块新地。

 旁边的大出木材厂还开着工。即使社长被捕,工厂也没有停工,工人们都在干活。有什么好干的?连有没有工资拿都不知道。真是奇怪,这些人就知道干活。

 胜木惠子又晃了一段路,看到路边的公园里有一个高个子学生在跟一群小鬼吵吵嚷嚷地打篮球,她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浑身大汗淋漓的竹田陪审长也看到了她,高声向她打了招呼。

 “喂,胜木,你打不打篮球?”

 还说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小鬼们都笑了。

 惠子逃也似的跑开了。干吗那么大声地喊我?她有点生气,随后又笑了,接着又对发笑的自己生起气来,最后干脆脸怒容。

 井口充在父亲的陪同下,在医院里做着康复训练。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旁的父亲脸色沉重,心痛不已。

 桥田佑太郎在母亲的店里帮忙。他妹妹坐在吧台一端做她的暑假作业——绘图记。她画的是正在做营业前准备工作的妈妈和哥哥。

 山崎晋吾在空手道武馆接受师父的严格训练,结束后还要坐禅。因为师父训斥说:“你心中尽是杂念,投手举足间全都发散出来,就像静电火花。”为了这个回家后定将筋疲力尽的弟弟,山崎晋吾的姐姐在家里凉好了西瓜。

 意外获得的休息的天空上,飘浮着一片夏末时节的积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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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厉害的姐姐啊。”

 难道这是老师在家访时该说的开场白吗?井上康夫心中暗忖着。

 “还很感嘛。”

 “被她听到了,性命难保哦。”

 今天依然忙于整理记录的井上康夫穿着T恤和短,前来家访的北尾老师则是上身T恤‮身下‬运动

 “北尾老师,您要穿着这一身去应付媒体吗?”

 而且,怎么有点洋洋得意呢?

 “我已经卸掉这份差事了。为了这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所以不请自来了。”北尾老师站在井上家门口,用巾擦着脸上的汗,说道。

 这时,康夫那既厉害又感的姐姐又来了:“老师,快进来。”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这怎么行?总得喝杯茶吧。”

 “哦,那就叨扰了。”

 姐姐拿来了一只杯子,连着装有大麦茶的茶缸一起递给了北尾老师,便到里屋去了,临走时还狠狠瞪了康夫一眼。

 “老师,‘扰’这个词…”

 “今天很安静吧?”

 康夫闭上嘴看着北尾老师的脸。

 “没有记者找上门,电话也没有响个不停吧?”

 一大早多少还有点哄哄的,之后倒确实相当安静。

 “森内老师的妈妈来学校了,和冈野老师一起开了个记者会。”

 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动向。看到康夫一脸惊讶,北尾老师不无得意地起了膛。

 “明天将在森内老师的病房里召开记者会,已经得到了院方的许可。”

 “森内老师没问题吗?”

 “主治医生会陪在一旁。”

 要求采访的申请来自四面八方,数量众多,因此决定分几次召开记者会。

 “也就是说,明天你们庭审时,森内老师会帮忙拖住媒体。”

 这真是个大胆的妙计。北尾老师就是为了这个高兴得口无遮拦,说姐姐“厉害”“感”的吗?

 “这是谁的主意?”

 “你又何必多费这个脑筋呢?”

 “我可是年级第一。”

 “好像是有人向冈野老师提的建议。说是不勉强森内老师,如果她的‮体身‬状态允许,这是最好的调虎离山之计。”

 有人?是谁?

 “津崎先生也会出席记者会。主角一上场,釆访争夺战自然就会平息。从明天起,一切会恢复平静。你们放心地开好校内审判吧。”

 “是,”年级第一的俊才回答道。

 “就没其他话了吗?多感谢几句嘛。”

 “我们会感谢森内老师的。”

 事实上,康夫确实非常感动,因为他以前从未觉得森内老师那么有骨气,不她刮目相看了。

 “还有,就是要好好感谢森内老师的妈妈。”

 “好。”北尾老师一口喝干大麦茶,将空杯子到康夫手里。井上康夫以为他要回去了,可谁知他换上了一副教训学生的表情。“我说井上,你不觉得昨天藤野回去时的样子有点奇怪吗?”

 当然觉得奇怪。聪明绝顶的井上康夫肯定会注意到这一点。

 藤野凉子当时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幽灵。连辩护人助手野田健一也有点怪怪的,仿佛他自己变成了幽灵。

 更加奇怪的是,神原和彦当时并不在那副模样的野田健一身旁。自从开展校内审判以来,他们两人一直同出同进,就像一对双胞胎。昨天他们却是各自回家的。

 明察秋毫的井上康夫——井上法官当时就十分纳闷。

 “你跟她联系过吗?”

 康夫有过好几次联系藤野凉子的冲动,可每当他拿起电话听筒,最终都作罢了。

 “没有,就算有些什么,到了明天不就真相大白了?”

 “你一直稳坐钓鱼台嘛。”

 “我要是沉不住气,校内审判就维持不下去了。”

 “的确没错。”

 “老师,你知道大出的情况吗?”

 “还活着。”北尾老师笑道,“怎么了?你担心他?”

 “毕竟他受到自己的辩护人无情的打击嘛。”

 “就算如此,事到如今他总不能逃走吧。他可是爱面子的。”

 “这样就好。”井上康夫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森内老师召开记者会的事,要通知大家吗?”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明白,谢谢!”井上康夫低头鞠了一躬。

 “你姐姐真是个美人。”

 “自家人是感觉不到的。”

 “我说这话可不是扰,是实话实说。再说,你姐姐又不是我的学生。”北尾老师一辩解,反倒显得心虚了,“走了。明天见。”

 北尾老师离开后,那位既厉害又感的超级大美人姐姐便目凶光地到近前。

 井上康夫大惊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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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可做也不想见任何人的大出俊次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同样无事可做也不想见任何人的三宅树理也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傍晚,藤野凉子来看望树理。门口响起了树理母亲的尖叫声。她好像要赶走藤野凉子。

 树理走出自己的房间,下了楼梯。母亲和凉子同时发现了她,纷纷抬起头仰望着她。

 “妈妈,你干吗呢?”

 “树理,你还没好啊。”

 “没事,原本就只是有点贫血罢了。藤野…”树理对凉子招了招手。如果非要跟谁见面,也只有凉子了。

 “很快会结束的。”凉子向树理的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快步上了楼梯。

 来到树理的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树理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凉子脸上有水渍,好像不是汗水的痕迹。

 她哭过吗?

 “‮体身‬好点了吗?对不起。我听尾崎老师说,你今天早上出院,所以跑来了。”

 “是贫血,现在已经没事了。”

 凉子的脸上真的有泪痕。

 “明天就要发表公诉意见了。”凉子语速很快,就像随时准备从一头可怕的怪物身边逃走似的,“如果你不觉得厌烦,你妈妈也允许的话,希望你还来旁听。”

 树理没有做声。

 “对不起,我只顾说自己的意见。不过,你昨天能来旁听,我真的很高兴。”

 自己晕倒在法庭上,其他旁听者会怎么想?对于这个问题,树理尽量不去想它。

 估计有人会据此察觉到树理就是举报人。而那些原本就有怀疑,或听说过那类传闻的人,会因此更加确信。

 反正这种事都无所谓了,管他呢。

 是啊,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谁寄出了举报信,都无所谓了。因为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为什么举报人会是我?我又为什么要把松子也卷进去?

 神原和彦为什么要让我出丑?他有什么权力作那样的询问?原本就和他没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的事视而不见呢?

 事到如今,他何必非要表现出理解我的态度呢?

 一切都为时已晚。

 “想去的话就会去,到时候再看吧。”

 “哦,是吗…”凉子低声应道。

 “你来就为了这个?”

 “嗯。”

 不对。你是想来看看我的脸,对不对?你是想来确认一下,我如今是怎样一副表情,是不是?

 树理闹着别扭,脑子里却另有一套想法。

 我其实很想与你见面。

 是的,我想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希望你能好好听一听。

 可是,面对脸上有泪痕的藤野,这些话我说不出来。

 “我没事。至于校内审判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校内审判没问题。”藤野凉子说,“那么,明天见吧。”

 别走——这句话一下子冲到树理的喉咙口。藤野,你听我说。

 凉子走了。她回去了。她垂头丧气,步履沉重地走了。

 藤野凉子毕竟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女生。

 “藤野,我呀…”

 面对墙壁,树理轻声说道。

 “昨天,我在病房里注意到了。”

 清醒过来,‮体身‬可以动弹后,树理看了一眼病房厕所里的镜子,便注意到了。

 前天,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被捕的垣内美奈绘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认识这张脸。她在什么地方看过这张脸。

 “昨天,我明白了,那张脸是谁的。”

 那正是树理的脸。垣内美奈绘的脸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那是一张骗子的脸,是一张撒下弥天大谎的恶人的脸。

 同时,还是一张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的无比绝望的脸。

 “这就是对我的判决啊,藤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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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庭之的太阳落山了,一个对所有人而言都漫长无比的黑夜开始了。

 八月二十 校内审判·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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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对野田健一来说,自从参与了校内审判,每当来新的早晨,就意味着将获得一天的成长。若觉得“成长”这词太夸张那说成“发现”也未尝不可。每天都有新发现,复一,一直持续至今。

 今天也不会例外。即使健一不愿意,也肯定会是如此。今天将来校内审判的大结局。已经没有退路,今天,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健一却对即将到来的谜底感到恐惧——即使充中的疑云将会澄清,一直背负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

 可怕,无以名状的可怕。

 昨晚,他想了整整‮夜一‬。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参与校内审判,埋头中考复习,这样才符合自己的一贯风格。

 他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可总渗透不到心底,总觉得这种想法太不‮实真‬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感到惊讶,感到纳闷,于是睡意全无,再次开始思考。说到底,自己一贯的风格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校内审判之前的我了。事到如今再如何焦虑也无济于事。新的日子,又一个新的日子,一天天累积起来,走到今天。并非没有退路,只是无法回头。

 就在准备出门时,每早晨例行巡视的山崎晋吾来到健一家。看到脸倦容的健一后,山崎晋吾说:“昨晚太闷热了吧?”

 他对健一说话的语气总是庄重又恭敬。

 是啊,我是辩护人的助手嘛。

 “山崎,你也辛苦了。”

 打完招呼,山崎晋吾正要离去,健一又叫住了他。

 “今天估计会拖很久。”

 正要跨上自行车的山崎晋吾放下脚,特意端正了姿势。

 “带上衬衫之类的替换衣物比较好。请你转告各位陪审员。”

 山崎晋吾作出立正姿势,回答一声:“是。”犹豫片刻后,他又说道,“藤野检察官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今天的庭审将非常耗时。”

 “哦。”

 “她还说要多准备一点便当和饮用水。”

 这一点健一没有想到。

 “我会和北尾老师与津崎先生商量,准备好这些东西。其他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正要跨上自行车时,山崎晋吾再次转过身来,说道:“藤野同学还说,要全体参与评议表决,不能有一人掉队。”

 健一点了点头。藤野这句话分明是对自己说的。不准掉队,不许当逃兵。

 还有…

 “野田,加油。”说着,山崎晋吾慌张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补充道,“这句话不是藤野检察官说的,是我说的。”

 他每天一早都会来巡视,而到了最后一天的早晨,估计连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嗯。我明白。”

 仓田真理子说山崎晋吾总是一脸严肃。可现在看来,相比严肃,更是正义凛然。

 “别迟到了。学校见。”

 “学校见。”

 关上大门,健一跑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只鼓鼓囊囊的背包。来到起居室后,正在看晨报的父亲健夫抬起头来。

 “早,这就要走了?”

 “是的。”

 “你昨天好像睡得很晚,不要紧吗?”

 默默点了点头后,健一问道:“爸,你今天也来旁听吗?”

 野田健夫注视着独生子的脸,眨了眨眼睛:“是啊。你妈妈‮体身‬好点了,我想带她一起去。今天是大结局了,对吧?”

 健一飞快地点了点头,突然口一堵,说不出话来了。

 健夫的眼神很柔和,像在安慰儿子一般:“要不,我们还是不去旁听的好?”

 “不是的。只是…”

 只是…

 “不用担心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都不会…”

 我想说什么?想不明白。一句话直接从心底冒了出来。

 “都不会后悔。”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吗?”健夫也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就放心地去吧。”

 好的——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声来。健一朝门口走去。

 也许是穿鞋时头朝下的缘故,健一觉得脸上发烫,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了。这可不行。他在心中斥责自己,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系好鞋带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是辩护人的助手,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

 野田健一校内审判的最后一天即将开始。

 ·

 学校周边看不到一个记者或主持人的身影。这要感谢森内老师和她的母亲。代理校长冈野将森内老师召开记者会这一题材运用到位,成功地与媒体人士达成了易。记得北尾老师说过,冈野对这些相当拿手,所以才能够出人头地。

 今天旁听席的上座情况比较零散,巳经八点四十分了,都没有坐一半,是目前为止最萧条的景象,也许是昨天休庭一天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天的空白便让大家的注意力和兴趣大打折扣,校内审判也不过如此吧?

 快点坐吧!

 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校内审判,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

 在辩护方休息室里,爱睡懒觉的大出俊次还不见踪影,只有神原和彦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着校园。

 “早啊。”

 听到健一的招呼声,神原辩护人回过头来。他的脸上没有受酷暑和睡眠不足影响的痕迹,几乎与往常毫无二致。

 “早”

 接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健一不纳闷:过去的五天时间,我们是怎么一起度过的?

 “今天旁听席的上座率不高。”神原和彦说道。这间教室的窗朝东开着,强烈的阳光使他眯起眼睛。

 “带替换衣物了吗?”健一间。

 “嗯。”

 健一也走到窗户前,眺望着横穿操场朝体育馆走去的旁听人员。有两个大人一起的,有父母带孩子来的,有的像是某位同学的母亲或父亲。

 “那是茂木先生。”神原和彦说。尽管天气持续高温,茂木的着装总是端正整齐,没有丝毫马虎,使他相当引人注目,相隔很远就能一眼辨认出来。

 “哦,今天他一个人来,没和PTA会长一起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肩并肩俯视校园,发现穿过操场的人数逐渐增多。体育馆入口处,前来帮忙的志愿者们似乎也很忙。

 好啊,这就对了。

 “都准备好了吗,辩护人?”健一问道。

 神原和彦转过头来,答道:“准备好了。”

 健一仍在俯视着校园。视线无法移动,似乎只要动一动‮体身‬的某一部分,自己的心事就会暴出来。

 “我也作好准备了。”健一说道。

 神原和彦似乎想作出回应,他动了动嘴,作出的口型好像是:对不起。

 正在这时,教室的门猛地打开了。两人回头一看,见大出俊次趿着鞋帮走了进来,显得有些憔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就凶相毕,“还有心思看风景?”

 自被告询问之后,大出俊次不再正视神原辩护人的眼睛。他绷着脸,似乎想表示愤怒。他心中明显窝着火:即便是出于辩护需要的战术,也没必要那样说我。可是,他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同时心中也不无困惑。

 为何无法表达愤怒?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你没有像以前那样发飙,那是因为你并不是在愤怒。你受了伤,而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受伤,不是吗?

 一定是——希望是这样的。

 “我们走吧。”野田健一对辩护人和被告说,“还有五分钟。”

 藤野凉子也有点睡眠不足。事务官佐佐木吾郎无打釆,萩尾一美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今天的事务安排,藤野检察官向他们透了多少?

 井上法官进人法庭。全体起立。旁听席的上座率已达七成。

 “各位,早上好。”法官寒暄后,大家陆陆续续坐了下来。井上法官整了整皱巴巴的黑色长袍领子,扬起脸。“各位陪审员…”

 经过一整天的休息,陪审员们已经恢复了元气。

 “最初预定今天由检方发表公审意见,辩护方展开最终辩论,然后结束审理,由你们进行评议。然而…”说到这里,井上法官斜瞥了一眼,银色眼镜框闪出一道寒光,“昨天下午,检方提出了新证人出庭的申请。藤野检察官,请你向各位陪审员说明申请理由。”

 藤野凉子站起身,对陪审团轻轻鞠了一躬:“我们发现了与本案相关的全新情况。”

 “新证人共有三名,是吗?”

 “是的。”

 “可是,在这份申请书上…”井上法官将视线落向手头的文件,“没有写第三位证人的姓名,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目前阶段,还无法判定该证人的‮份身‬。”

 “可是,在如此状态下,能传唤该证人出庭吗?”

 “能。”

 “不会白白耗费时间精力吗?”

 “不会的,请放心。”

 “辩护方对此有没有异议?”

 “没有。”神原辩护人坐在健一身旁,回答道。

 被告似乎有点想不通:“怎么回事?又要搞什么鬼了吗?”

 “被告在说什么?”

 辩护人像往常一样为被告的不当言行道歉:“对不起。对新证人出庭的申请,我方也同意。”

 健一紧紧握住记录用的铅笔。大出,你就别做声了。

 “好吧,本法庭认可新证人出庭的申请。”

 “谢谢。”

 凉子话音刚落,佐佐木吾郎便站起身,朝检方背后的侧门走去。他打开侧门,将证人请入法庭。那是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藤野检察官走上前去接证人。

 “请证人入证人席。”

 健一抬头看了看那个正在朝证人席走去的人。小个子,瘦得厉害,白发很多,应该是少白头,据说年纪也就四十五六岁。

 那人低着头来到证人席上,随后看向神原和彦。神原也看着他,向他行了个注目礼,证人以点头回礼。

 井上法官开口了:“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龙泽卓。”

 “请您宣誓。”

 龙泽证人宣誓时吐字清晰,是个习惯于面对公众说话的人。

 健一突然想到:二十年后的神原也会变成这样一个小老头吧。

 藤野检察官开始了询问:“龙泽先生,感谢您出席我们的校内审判。”

 龙泽证人对藤野凉子鞠了一躬。

 “请教您的职业。”

 “开设针对小学、初中学生的补习班。我自己在补习班中担任教师。”

 “您的补习班开在什么地方?”

 “现在位于浦和市内。”

 “那么以前呢?”

 “到前年十二月为止,一直都在东京都内,‮央中‬区的明石町。”

 “补习班的名称?”

 “当时和现在都叫‘龙泽塾’。”

 “是一般的升学补习班吗?”

 “不仅辅导升学复习,也会开展辅导教学。”

 “辅导教学,就是为跟不上学校课程的学生提供帮助吗?”

 “是的。不过不只是在学习上给予帮助,也希望为有心理问题的学生提供一个校外的学习场所。这便是我开办补习班的奋斗目标。”

 —些迟来的旁听人员从体育馆后方的出入口纷纷进场,旁听席上的空位正在逐渐填

 “请问证人,您认识柏木卓也吗?”

 龙泽证人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下。

 “认识,当补习班还在‮央中‬区时,他就是我的学生。”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柏木卓也在小学五年级第二学期时进人了我的补习班。那时,他刚从大宫市转学到这里。”

 “他在补习班里一直待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我关闭补习班为止。”

 “这么说来,您与柏木有过大约两年半的接触时间?”

 “是的,他是个认真学习的学生。”

 “他是为了升学而来,还是您刚才说的那种需要辅导的学生?”

 “就学习能力而言,柏木不需要辅导。他的潜力相当大。”

 “不光学习成绩好,在学习能力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吗?”

 “是的。不过,他不太适应学校的教学。可以说,他和学校这种体制格格不入。”

 陪审员蒲田教子和沟口弥生都在点头:他就是个讨厌集体生活,讨厌抹杀个性的体制的小精灵。在这个法庭上得到充分描绘的柏木卓也的形象正是如此。

 井上法官板起了脸。柏木卓也的为人,大家已经了解得够多了。这位证人到底“新”在哪儿?会有哪些新的事实情况呢?

 “他在您的补习班里表现如何?”

 “他很快适应了补习班的氛围。补习班的人数要比校内的班级少得多,我想柏木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会比较轻松。”

 “他与您相处得好吗?”

 龙泽证人稍作思考:“至少我认为,自己赢得了柏木某种程度的信任。”

 “您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藤野凉子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龙泽证人慎重地回应道;“虽然柏木话不多,却会经常和我交谈,说说学校里的事,还有家里的事。”

 “他表达过自己的不,说过学校的坏话吗?”

 “多少说过一点。”

 “柏木是在放心的状态下向您敞开心扉的吗?”

 “我感觉就是这样。”

 “在补习班里,有没有和柏木比较亲近的朋友?”

 刹那间,龙泽证人看向神原和彦,视线中带着些许顾虑。神原辩护人将双手端正地放在桌面上,垂下眼帘。

 “有。他不是那种能与任何人打成一片的孩子,有点挑人。”

 “听说柏木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嗯,他自己也这么说过。”

 “在补习班里就不同了?”

 “确实不同。”

 “为什么?”

 “还是由于我们那儿比较宽松的缘故。我不会制定没有必要的规章制度,除去基本的教学安排,我允许学生们依据自己的喜好出入补习班。”

 “是一种和学校完全不同的制度,是吧?”

 “是的。”

 “那么,您在前年十二月关闭补习班,是出于什么原因?”

 证人低头看了一眼,答道:“我与部分学生家长之间发生矛盾,无法消解,便决定关停补习班。”

 “柏木对此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非常遗憾。”

 “柏木和他的父母与那些和您有矛盾的家长持不同的见解吗?”

 “他的父母怎么想,我不得而知,说不定也会有不。我觉得柏木相信我,因为他曾劝我不要关闭补习班。”

 “这么说,您关闭补习班一事,令柏木十分失望,是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

 “将怀有如此心情的柏木弃之不顾,证人您当时有什么感想?”“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也在担心他。”

 “那是因为,您将与学校体制格格不入的柏木抛弃了,对吧?”证人看着地面点了点头:“是的,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野田健一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笔记本,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记笔记的动作。

 神原辩护人一动不动,像一具錯像。被告大出俊次显得很无聊,脸上气鼓鼓的,似乎在说:瞎扯什么?没完没了。

 “柏木已在去年年底去世,请问钲人,您当时知晓此事吗?”

 “我通过报纸得知了这一消息。”

 “您参加他的葬礼了吗?”

 “没有,我没有前去打扰。”

 “有没有联系过柏木的父母?”

 “没有。”

 “为什么?”

 对藤野检察官毫无顾虑的提问方式,井上法官略感惊讶。藤野这家伙,真是单刀直入啊。

 “我觉得,对于柏木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您认为自己离开柏木的做法是错误的,是吗?”

 “是的。”毫不犹豫地回答之后,证人又摇了‮头摇‬,“不,不仅限于此,还牵涉到我关闭补习班时的一些情况。对屈服于责难的我,柏木不仅感到失望,还愤怒不已。他原本就具有——怎么说呢,或许可以说成是针对学校代表的社会体制的不信任和绝望。我非但没有‮慰抚‬他,反而以那种方式离开他,化了他内心的情绪。”

 藤野检察官保持沉默,以此催促证人继续讲下去。

 “我以前曾在一所中学担任教师。”证人放低了音量,“由于我对规章制度过多的学校管理心存疑虑,才出来开办了补习班。我认为,在了解我的经历后,柏木对我产生了某种亲近感。”

 “同样都是讨厌学校的人?”

 “或许应该说,两人都对学校这种体制怀有疑虑。”

 证人终于抬起头,怯生生地对藤野检察官出微笑。

 “然而,在与家长团体的矛盾面前,我退却了。虽然我走出了学校,却仍逃不过社会这一体制。这对我自然是一个‮大巨‬的挫折,而柏木原本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结果我却让他失望了。况且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当时他显得非常感情用事。我明明知道他的内心感受,却仍然弃他而去。我觉得,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藤野检察官收敛起笑容,说出的话语毫不留情:“您和部分学生家长间到底有怎样的矛盾,会将您入绝境呢?请具体叙述一下。”

 证人犹豫了,尖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

 “我受到过多方面的指责。”

 “什么样的指责?”

 “说我利用自己的门路帮助补习班的学生升入名校,并收受家长的钱财。”

 “就是‘开后门’,对吧?还有呢?”

 证人挤出一丝苦笑:“说我和某学生家长保持不正当关系,当然,那位家长是女。”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嘈杂声。

 “若这些都是事实,那确实是极不光彩的丑闻。”

 “是的。不过,这些都是无中生有的诽镑。”

 “也就是说,您被人冤枉了,是吗?”

 “是的。”

 “可您在这些无中生有的诽谤面前退却了,不是吗?”

 “是啊。我败下阵来。我逃跑了。这种挫折感至今仍未消失。”龙泽证人弓起后背,坦白道,“我当时感到筋疲力竭,怎么解释也没用,最后只好举手投降。”

 “尽管那些指责都是无中生有的,可结果还是等同于默认,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

 “看到自己亲近的您就这样屈服了,柏木失望至极,对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他体面全无地做了逃兵。

 “失去能够理解自己的证人后,柏木愈发厌恶将证人上绝境的社会体制,对学校的不和不信任也越发深重。这所学校的日常生活不仅无法消解他的愤怒,甚至还会加重他的不和不信任,于是造成了他的英年早逝。请问证人,您是不是这么想的?”

 “是的。”

 “也就是说,您认为柏木是‮杀自‬的,对吗?”

 “是的。在得知他的死讯时,我就是这么认为的,除此之外难以想象。”龙泽证人说道,“所以我觉得,我对他的死负有责任。正因如此,我没有联系他的父母,因为我当时很心虚。”

 “但是…您知道之后的一系列动吧?您看过《新闻探秘》节目吗?”

 “看过,一系列报道我都看了。”

 “那么,您应该知道柏木并非死于‮杀自‬的说法吧?”

 “知道。”

 “对此,您又作何感想?”

 “什么也不好说。”

 “您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证人没有回答。

 “您希望了解真相吗?”

 “是的。”龙泽证人看了看井上法官,又将视线转向辩护方席位。铅笔从健一的指间滑落。

 神原和彦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藤野检察官动了动脚,调整重心,端正姿势。

 “尽管柏木对您的离去感到失望,可他还有朋友,不是吗?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可在补习班里有。”

 龙泽证人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您有没有想过,那位朋友会成为他精神上的依靠?”

 龙泽证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吸似乎有些不畅。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子却十分坚

 “在我眼里,他的这位朋友只是一个学生,也需要某种依靠,某种与柏木的需求完全不同的依靠。他本人或许不以为然,可他身边的大人会这样想。”

 “他身上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龙泽证人咬住嘴,没有马上回答。旁听席上手帕和扇子四下翻飞,此刻几乎座无虚席。

 “他的双亲以令人遗憾的方式去世了。”

 “他是‮儿孤‬吗?”

 “是的。所幸的是,他和养父母相处得十分融洽,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那孩子有过那么一段过去。他性格开朗,学习成绩也很好,是个好孩子。”龙泽证人轻声说道。

 野田健一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了。眼前的景没有任何变化。

 “这么说,柏木有一位好朋友。”藤野检察官说道。

 健一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说到“好朋友”时,嗓音都变调了。这不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在您弃他而去之后,这位好朋友依然在他身边,不是吗?”

 “是的。我想他们一定会继续交往下去。因为他们当时相当投缘。只是…”

 藤野检察官干咳了一下。她也发觉自己的嗓音不太对劲了吧。“只是?”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担忧。”

 “在柏木与那位好朋友之间,有什么会让您感到担心吗?”

 “也可能是我多虑了。”龙泽证人又低下了头,似乎不这样做,他就无法继续说下去,“柏木时常会过于深入地思考一些抽象的事物。这也是他这类男孩常有的现象。”

 藤野检察官点了点头:“柏木的父亲也在本法庭上作出过类似的证言。”

 “是吗…我也经常和他讨论这些抽象的话题。人为什么要在这个荒唐无稽的世上生活?人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怎样才能找到生活的价值?诸如此类。”

 神原和彦拣起健一掉下的铅笔,用手指把玩着。

 “喜欢思考这些问题的柏木,似乎对那位以不幸的方式失去双亲的朋友非常感兴趣。对柏木这种感兴趣的方式,我有些放心不下。”稍事踌躇后,龙泽证人果断地说,“虽说沉湎于深思不是什么坏事,可他时常会过于热衷,甚至出现完全不考虑对方感受的言行。”

 “您觉得柏木并不顾及那位不幸成为‮儿孤‬的学生的心情或处境,是吗?”

 “是的。嗯,就是这么回事。”

 “就友方面而言,这样的动机确实过于理性。可问题是,柏木又怎么会知道那位朋友的过去?是那位朋友自己告诉他的?”

 “出于性格,他不会主动将那种事情告诉别人。”

 龙泽证人又摸了摸脖子,做了个松开领带的动作——尽管他并没有打领带。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微微发亮。

 “那是我的过失。”

 他的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由于他是那样的学生,我平时格外注意他一一包括健康方面,与他家长的联系也比其他学生多得多。他的养母会来补习班和我面谈。有一次他养母来时,正巧柏木也来了。他听到了我们交谈的内容。刚才我说过,我允许学生们随意出入,而柏木特别喜欢在别的学生不来时,到补习班来找我聊天。不好意思…”

 龙泽证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至少柏木对我说,他就是这样知晓的。”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三年前的六月份,关闭补习班的一年半之前。”

 “后来,柏木就对那位学生特别感兴趣了?”

 “是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就是十分谈得来的好朋友。柏木知道对方的过去后,两人的朋友关系好像有过变化。可他们依然是好友,这一点没有改变。我必须强调这一点。”

 龙泽证人叹了口气,手帕依旧拿在手里。

 “关闭补习班时,我对所有学生都诚恳地道了歉,当然也包括那位学生。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很担心他,他却担心起我来。而他顾虑更多的是柏木。他说,对我被那些无聊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的状况,柏木感到非常气愤,恐怕以后会越发地钻牛角尖。”

 说到这里,龙泽证人的话音痛苦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

 “他还说,柏木或许会变得更加孤僻,更加脆弱。所以我觉得,在我离开之后,他仍会留在柏木身边。”

 神原和彦将指间的铅笔递到野田健一眼前。健一接过铅笔,不由得看了看神原辩护人的脸。

 神原避开了健一的视线。

 “就是说,柏木当时有这样一位朋友。”藤野凉子故意用平淡的语调说道,“请问证人,此后您与这位学生见过面吗?”

 “只是互寄贺年卡,没有见过面。可今天,在这个场合…”龙泽证人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今天,在这个场合?”

 面对藤野凉子的反问,龙泽证人握着手帕,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辩护方席位。

 “那位学生,今天在这个场合担任辩护人。神原,好久不见。”

 这下不止旁听席,连陪审团也喧闹起来。大家都知道神原和柏木卓也是上过同一家补习班的朋友,所以他才会在这儿。可大家并不知道他有父母双亡的背景,连藤野凉子也被蒙在鼓里,直到昨天为止,只有野田健一和大出俊次知晓此事。

 大出俊次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怎么到现在还说这些!”

 神原和彦坐着,低头鞠了一躬,算是对龙泽证人的回应。

 “主询问到此为止,下面请辩护方作叉询问。”

 藤野凉子坐回自己的座位。萩尾一美推开佐佐木吾郎,将脸凑向藤野凉子。佐佐木吾郎顺从地让开了。

 神原辩护人站了起来:“龙泽老师,好久不见。对不起,让您受惊了。”说着,他又深深鞠了一躬。

 龙泽证人呆呆地站着:“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应该早点和你联系的。”

 “您了解校内审判吗?”

 “我不知道你们搞得这么像模像样。”

 “昨天,是检方和您联系的吧?”

 “有人受藤野检察官的委托前来找我,我从他那里知道了校内审判的事。”

 是那位狂热的,不,热心的私家‮探侦‬找到龙泽老师,还特意前去与他见面。

 “当时我想: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龙泽证人有点激动,心里似乎有一直压抑着的东西要迸发出来。无论在怎样的场合,他想做一件比道歉、接受讯问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您能够前来出庭作证,真是太感谢了。”再次鞠躬之后,神原辩护人转向井上法官。

 龙泽证人却不太甘心地叫住了他:“这样就可以了?我只是随意地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证言真的可行吗?”

 听到龙泽证人的哀鸣,陪审员们也有些激动了。健一简直不忍多看。可即使闭上眼睛或转移视线,这里也始终是我们的法庭。

 “是的,因为这是法庭审议。”神原和彦说,“即使与真正的法庭规则不尽相同,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神圣的法庭。所以…”神原辩护人脸上尴尬的笑容消失了,“让您对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作出证言,对不起。”

 龙泽证人缓缓‮头摇‬。

 “这没什么,我无所谓,因为…”龙泽证人垂下双肩,“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责任。”

 神原辩护人立刻反驳:“老师,您这样想,是不对的。”

 “可是…”

 “法官,我的叉询问到此结束。”

 井上康夫固执地保持着镇静:“请证人退席,多谢了。”

 证人没有动身。他无法动弹。

 “井上法官,我还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是不允许的。对您的询问已经结束。如果您想旁听,请便。”

 这就是法庭。健一松了口气:幸亏井上是个死板的人。

 龙泽证人离开了证人席,在旁听者众目睽睽之下朝后方走去。旁听席已经座无虚席,一个篮球社志愿者挟着一把折叠椅跑了过来。

 健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柏木卓也仰慕的补习班教师,看着他如同被重负垮般坐了下来,看着他难以自持地用双手抱住脑袋。

 河野‮探侦‬从旁听席一侧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龙泽老师身边。

 藤野凉子也看着龙泽老师。河野‮探侦‬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终于抬起头睁大眼睛,仿佛丢开了一切烦恼。

 “现在,传唤下一位证人。”

 ·

 这位证人正是小林电器店的那位太叔。

 也许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学校。也难怪,连健一他们也从未考虑过要将街头电器店的老板叫上法庭。

 小林大叔穿着开领衬衫,‮身下‬一条笔的灰色长。与健一到店里拜访时相比,他看上去更加衰老了。因为这里并非街头,而是学校,对比之下会更显老吧。

 “感谢您的大力协助。”很难得地,井上法官率先说道,“首先请教您尊姓大名。”

 小林大叔略显紧张,悄悄看了一眼藤野凉子。凉子对他点点头,用表情催促他开口说话。

 “真的不要紧吗,在这里说那个?”

 “是的,有劳您了。”凉子鼓励着小林大叔,又向井上法官表达歉意,“对不起,小林大叔是在为我们担心。”

 “当然要担心,怎么会不担心?连你们的父母…”

 “证人,请教尊姓大名。”

 “我一直在本地开店,这个学校的事,我比你们还清楚。”

 “证人,请教尊姓大名。”井上法官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小林修造啊。”报上名后,他转过脸,看着井上法官,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请您宣誓。”

 “我懂的,前天我已经来见识过了。”

 旁听席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小林大叔立刻脸怒容地转过头去。

 “谁在笑?太不认真了,不许笑!”

 怒气冲冲的证人十分严肃地宣了誓。旁听席上的笑声也平息了。

 “您请坐。”

 “站着就行。”小林大叔站成了标准的立正姿势。

 陪审员们全都目瞪口呆,竹田和小山田这对高矮组合嘴巴张开一半,好久都没合上。这个大叔算怎么回事啊?

 “小林大叔是经营电器店的,对吧?”藤野检察官开始询问。

 “是啊。就是大马路边上那家店,是本地最老的店。我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紧接着,小林大叔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学校的岩崎总务是我的老朋友;在楠山老师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不光是楠山老师,本地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比如现在当上区议会议员的某人,以前是那个样子的。该校两代以前的校长是这样一个人…诸如此类,不等别人提问就自说自话了一大堆。

 健一心想:他确实是个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小老头。

 于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藤野检察官在控制证人上作出艰苦努力。旁听席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肆无忌惮的笑声,陪审团中倒是没人发笑,只是气氛越来越凝重,因为他们都想起了“小林电器店”这个耳的名称。只有胜木惠子脸上出不解的神情:藤野为何会找这个怪老头来?等到问及小林电器店门前的电话亭,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您的电器店门前有一间公用电话亭,是吗?”凉子问道。

 “是啊。看店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电话亭,所以我很上心。”

 这个话题又引出一番长篇大论:从两三年前开始,小孩晚上出来玩的情况越来越多。看到一些小孩半夜三更挤在电话亭里不停打电话聊天,或者打电话叫朋友出来玩,我就放心不下。即使被人骂“多管闲事”,我也要上前去提醒他们。

 健一抬不起头来,也不知神原辩护人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能看到的只有大出俊次懒散地摊在桌  m.UG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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