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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基因载具 (2)(全书终
 等待发难的时机。

 目光下移,广西的陆荣廷,对袁世凯怨憎更深。

 清末,龙济光和陆荣廷,一个广东提督,一个广西提督,作为两广总督岑煊一手提起来的哼哈二将,互相不服,彼此较劲,却始终在伯仲之间,难分轩轾。

 民国后,龙济光主动向袁世凯靠拢,陆荣廷则依旧我行我素。结果两人的差距逐渐拉大,封爵时,前者封公,后者封侯。

 对陆荣廷放心不下的袁世凯把其子叫到北京来当官。而随着袁的疑心越来越重,陆荣廷打算终结“以子为质”的游戏,没打招呼便擅自召回了儿子。

 谁知,小陆路过汉口时,忽因食物中毒暴毙。此事虽说蹊跷,但考虑到湖北是北洋的地盘,袁世凯难嫌疑。

 动机很充分:做给所有被“扣”在北京的“官二代”看,告诉他们没事别跑。

 杀子之仇,岂能不报?只是以卵击石,殊为不智。望着袁世凯猫哭耗子的表演(派员赴鄂料理丧事,大力旌表小陆之德),陆荣廷缄默不语。

 他比刘显世更需要发难的时机。

 北京。

 蔡锷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留下一张谎称病重、赴治疗的假条,溜到天津,在梁启超家换装后坐上了开往横滨的船。

 梁料理好一切,南下‮海上‬,同汤化龙等进步骨干碰头。

 收到蔡锷先斩后奏的呈文,袁世凯无奈地批了个“一俟调治就愈,仍望早回国”,私下则对周学熙感叹蔡之悍,远在国民诸公之上,自己“纵虎出柙(xiá,笼子)”,必酿大患。

 心有余悸的他在袁克定等人的劝说下,决定于洪宪元年(1916)元旦举行更为隆重的登基大典,昭示天下,以壮声

 可惜,取道香港、辗转回云南的蔡锷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同唐继尧和李烈钧(被老同学唐继尧专函请来)商定后,云南成立军‮府政‬,恢复“都督”,把所有滇军改编为三个军,合称护‮军国‬,蔡、李、唐分任第一、二、三军司令。

 唐继尧提出让老领导当都督,留守云南,自己和李烈钧挥师伐蜀。蔡锷道:“我来非占位置,而对国家民族效力耳。”

 的确,他早已同梁启超约定:事之不济,决不亡命;若其济也,决不在朝。所以,护‮军国‬开拔之,蔡锷向一、二军的官兵道出了心声,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反:今不得已而有此举,非敢云必能救亡,庶几为我国民争回一人格而已。

 为梦想痛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它终于沦为笑谈护国战争的规模比二次革命小得多,袁世凯以为不即能平。

 然而陈宧发现,麾下的三个旅根本不济事。一个旅长是蔡锷的旧部,冯玉祥则不愿为洪宪帝效忠,整天盘算着撤回陕西,投靠舅舅陆建章。

 即便如此,川军的兵力也几倍于蔡锷的四千人马。

 问题是,四川本土的军队不一定买陈宧的账。二次革命你可以指南方为“暴势力”,此番人可是打着“维护共和”的旗号来的,占尽道义上的优势。

 果然,名正言顺的护‮军国‬连下宜宾、泸州,并策反了一批川军将领。

 不过,空间还是为袁世凯换取了时间,以曹锟挂帅、吴佩孚与张敬尧为主力的三万北洋军在川南集结完毕,反攻泸州。

 虽然蔡军神编过一本后成为黄埔军校教材、蒋介石与泽东案头书的《曾胡治兵语录》,但过于悬殊的兵力还是让护‮军国‬感到空前的压力。

 蔡锷一再向后方请饷,唐继尧节衣缩食,下令公务员只领基本的伙食费,挤出十万元送到前线,却再拿不出更多。

 面对北洋军汹涌澎湃的攻势,“衣不蔽体,食无宿粮”(蔡锷语)的护‮军国‬没能保住胜利的果实,退到纳溪,与敌军隔江对峙。

 袁世凯重赏三军。师长张敬尧加陆军上将衔,旅长吴佩孚授陆军中将,连团长刘湘都得了个陆军少将。

 然而,随着已被戴勘策反、假意服从‮央中‬的刘显世骗得二十万元财政拨款后即宣布贵州‮立独‬,形势便急转直下…

 袁静雪最爱吃的零食是五香酥蚕豆。

 一天,她的丫头回家探望老人,遵其嘱咐,归府时带回一大包蚕豆,用整张的《顺天时报》裹着。

 袁静雪一边嘎嘣脆,一边看报纸,忽然有了惊奇的发现。

 这张《顺天时报》和她平所看的论调南辕北辙,当找来同一天的报纸对比时,竟出现了期一样,内容却截然不同的怪事。

 袁静雪找到袁克文,问他怎么回事。

 袁克文一点儿也不惊讶,说自己早就在外面看见和府里不同的《顺天时报》,只是不敢对父亲明说。

 继而问道:“你敢不敢去说?”

 袁静雪:“我敢!”

 当晚,袁静雪把这张真报纸交给了父亲。

 袁世凯浏览了一遍,问明情况,皱眉道:“去玩儿吧。”

 第二天一早,袁静雪听说父亲用皮鞭把大哥打了,边打还边骂“欺父误国”袁克定皮开绽,跪地求饶,袁世凯却一直打到手软方才罢休。

 原来,府中的“顺天时报”是袁克定组织写作班子山寨的,充斥着对洪宪王朝的阿谀吹捧,而由日本人发行的正版,立场恰恰相反。

 说到底,成天搞外讹诈的国家哪有立场可言?唯一不变的立场就是削弱中国,趁打劫。不然何以大隈重信刚刚宣布“改行帝制是中国的内政,日本不拟干涉”,扭头就派特务护送蔡锷回滇,协助梁启超南下广西策动陆荣廷‮立独‬,送给孙文一百多万元倒袁,资助宗社余孽搞蒙‮立独‬…

 很快,驻公使陆宗舆收到日本‮府政‬的外照会,要求袁世凯“切实延缓帝制”随后,又承认护‮军国‬为战团体,公然予以支持。

 不久,广西‮立独‬。英、美、德、俄见局势失控,纷纷站到了袁世凯的对立面。

 徐世昌来信说:“在今尚可转圜,失此将无余地”;弃官从商的老友唐绍仪从‮海上‬发来骂电,称袁先生“廉道丧,为中外历史所无”;就连读者以为领了便当的康有为也从日本寄来长信,劝“慰庭老弟”退位让贤。

 比多米诺骨牌还快,各地的反袁电文雪片般汇集到北京。对此,唐在礼的解释比较中肯:本来大总统四年一任,不少人希望自己的上司有一天轮到,将来大家都有犬飞升的机会,各部门的职位大可轮过瘾。当大总统被袁世凯一人包办,既而称帝,各方人物的不可想而知。

 最不的当属冯国璋。

 作为北洋系最大的实权派,袁总统一旦殡天,冯国璋接替总统之位的可能极大;而要是洪宪帝驾崩,就洗好脖子等着新帝“削藩”吧。

 事实上,这也是梁启超游说冯国璋倒戈的有力说辞。

 “五将军密电”由此出炉。

 这封没发出去的电报由冯国璋联合张勋、靳云鹏(山东督军)、李纯(江西督军)和朱瑞(浙江督军)作为发起人,征求各省督军签名后,公开迫使袁世凯取消帝制,惩办祸首。

 结果,传到直隶督军朱家宝手上时,这个在洪宪朝率先称“臣”、改用奏折的倒车司机直接向袁世凯打了小报告。

 冯国璋和张勋的倒戈,袁世凯早有预感。

 改制之初,冯国璋接到参谋总长的任命,却要求在江苏遥领此职,拒绝赴京。

 护国战争爆发后,袁世凯再次召冯北上,命其以参谋总长兼任征滇军总司令,措辞严厉。冯国璋计穷,只好称病请假,让江宁镇守使代行己职。

 袁世凯遣使南下慰问,冯国璋毫无病容,握着来使的手哭丧道:“我跟了总统一辈子,他要如何便如何。不知怎的,现在总统不认我作自己人了!”

 袁世凯听说后,愈发不

 他又想起张勋,打算调辫子军征滇。

 然而,阮忠枢刚到徐州,还没开口,张勋便先发制人,说全国局势紧张,兵力不敷使用,请转达元首,准其招兵十营…

 为了北洋内部的团结,袁世凯都忍了,没想到二人合唱了这么一出。

 攻守之势既异,再打下去不仅全无胜算,还可能酿出更大的危机。气急败坏中,他几乎晕厥,对身旁的夏寿田悲凉道:“一切都完了!我昨晚看见天上有巨星坠落,这是平生所见第二次。上一次是文忠公(李鸿章)死时,这次也许轮到我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刚颁布《传染病预防条例》(中国第一部公共卫生法),袁世凯就感到‮体身‬不行了。

 元宵节。

 只想一家人吃顿安稳的汤圆,可六姨太嘀咕说袁世凯要是不封她为“妃”,自己就带着孩子回彰德。

 八姨太和九姨太也提出同样的要求。

 五姨太嫌她们不懂事:“别闹了!你们都当妃子去,爱管我叫什么就叫什么!”

 能谋善断的五姨太是天津人,除大姨太沈玉英外,最受袁世凯宠爱,家里的日常生活全她料理,连于氏都惧让三分。

 结果三个女人合起伙来反讥五姨太站着说话不疼。

 袁世凯把筷子一撂,叹气道:“别吵了!你们都要回彰德,等着送我的灵柩一块儿回去吧!”

 说完,起身回办公室去了。

 袁克文进来倒茶,转身离开时,被袁世凯叫住了。

 很久没跟老二谈心了,他是袁家诸子里公认最有想法的。

 袁世凯叹了口气:“为父昏聩啊!”

 袁克文把壶放下:“权力之下无真相,因为其本质就是对信息的垄断。而这种垄断不仅是自上而下,也是自下而上的。”

 袁世凯若有所思。

 袁克文:“熙宁变法时,司马光的弟子刘安世是著名的反对派。他觉着没办法说服宋神宗,便画了一幅《民图》,惟妙惟肖地描绘了老百姓抛弃子,辗转于途,最后死于沟壑的惨况,跪地呈上。神宗看后,震惊得哆嗦了几下都没站起来。夜里又在深宫灯下展读,看一眼一滴泪,不久,王安石便被罢官。”

 袁世凯颔首。

 袁克文:“纵观整个鸦片战争,上上下下都在蒙皇帝。两广总督邓廷桢撒谎,两江总督伊里布撒谎,钦差大臣琦善撒谎,连道光最信任的领侍卫内大臣奕山也撒谎。作为朝廷钦命的‘靖逆将军’,奕山一到广州便摇身一变成了‘抚远将军’,违旨停战,违旨谈判,违旨通商,违旨赔款,还在奏报中捏造‘一鼓平英夷,片帆不返’的‘战功’——”

 袁世凯用手势打断了他,颓唐道:“历史会怎么评价为父?是耶?非耶?”

 袁克文:“这个世上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坏事的人。”

 袁世凯笑了:“你也乡愿了?不用讳言,外间都说我坏。”

 袁克文:“因为父亲当了‘真小人’,想做皇帝就放手去干。殊不知在中国的政治语境里,伪君子可以当,真小人却万万不能做。政坛上的衮衮诸公都是一丘之貉,半斤八两,伪君子虽不称帝,其独裁揽权却比皇帝有过之无不及,表面上还要伪装成‘元首’‘领袖’,以愚黔首。”

 袁世凯看了看窗外,悲凉道:“终究是搞砸了。”

 袁克文:“但生命的价值在于对命运的反抗,既然要同天命扳一辈子手腕,那么,怀疑自己就是一件奢侈的事。而作出一个选择,是为了获得这个选择的意义,而非选择本身。”

 袁世凯:“中国有得选吗?两千多年前管仲就知道‘以商止战’,为了刺经济,对外降低关税,对内鼓励消费,甚至在临淄开了七间官办的院吸引商旅,而在税收方面则‘唯官山海而已’(盐铁专营),基本不与民争利。到了商鞅,走向另一个极端,奖励耕战,限制商业,用军爵和郡县制抹杀贵族与平民的界限,人人都可通过战争获取功名富贵。同时,国家控制一切生产资料,止贸易,农战立国。”

 袁克文点头:“后世主政者莫不摇摆于二者之间。汉初天下凋敝,天子出巡配不齐肤一致的六骏,‘放水养鱼’势在必行,故‘弛山泽之’,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繁荣工商,始有‘文景之治’。及汉武御极,连年征战,颁均输(统购统销)与平准(管制物价)二法渔举国之利,铸钱、煮盐、冶铁和酿酒相继国营化,甚至以‘告令’发动群众举报隐匿财产的富商大户。此令一出,中等以上商贾之家悉数破产,上林苑堆了抄没来的民间财产。主管财政的大农令桑弘羊因此被时人斥为‘国酷吏’,某年天下大旱,对其恨之入骨的儒生甚至上书献策,说‘烹弘羊,天乃可雨’。”

 袁世凯沉思道:“但我记得在盐铁专营政策的会议上,桑弘羊对质疑一一反驳,说如果不执行国营,战争的开支从哪里出?财政收入从哪里得?地方割据的景象如何化解?”

 袁克文:“不错,这正是中国的死之所在。”

 袁世凯一惊:“死?”

 袁克文:“大一统。人人都追求大一统,希冀‮全安‬感、治世犬以及恩赐的保障,但要维持幅员如此辽阔的帝国,势必豢养臃肿的官僚体系,直面惊人的军费开支。桑弘羊认为自己的政策是‘民不益赋而国用饶’,赋税确实没加,但国有专营的清单却越拉越长。到了北宋,茶、盐、酒、醋、矾、香药、象牙…国有专营的种类之多,范围之广,资本之大,远超前代,严重挤了民间经济,并造成权贵资本的泛滥。”

 袁世凯:“但你也说了,是在管仲和商鞅的一松一紧中螺旋前进。”

 袁克文:“没错。发展经济必须放活民间,实现繁荣。但时间一长,地方势力便会坐大,商人也会骄纵,‮央中‬权威受到挑战。此时,‮央中‬往往进行集权式的变革,强化控制力,后果就是削减地方,侵蚀民间,造成生产力的下降。当矛盾化到一定程度时,执政者又不得不放权让利,复苏经济,从而进入新一轮的循环。因此,不管是紧是松,一个无声的金箍咒永远存在,那便是‘稳定倒一切’。”

 袁世凯叹道:“‮主民‬是个好东西。”

 袁克文:“也是个难东西。一个四合院住了几户人家,投票决定把大门刷成什么颜色,红色、棕色抑或黑色。其中一人钟爱黑色,但他知道黑色不可能赢,因为喜欢的人太少。但他又极端厌恶红色,怎么办?最理性的方式是把票投给棕色,因为至少不是红色,勉强可以接受。所以,民意的选择结果不见得代表民意,而操纵和玩民意的空间也永远存在。”

 袁世凯突然想到了什么:“公平和正义是否存在天然的对立?”

 袁克文思忖片刻,道:“‮国美‬建国之初,以杰弗逊为首的‮主民‬派同以汉密尔顿为首的联邦人进行了一场旷持久、影响深远的论战,其争辩的的焦点便是‮府政‬应站在公平和正义的哪一端。公平论者认为,只要一个人最初的财产是清白的,在其后积累财富的过程中也没有作弊,那他即使富甲天下,也无可非议;正义论者则认为,即使最初的财产清白,获取的过程也光明正大,但积累过多时,国家还是要以二次分配来调节。因此,两者都强调了初始与过程的正当,分歧是该不该由国家来平衡不均。”

 袁世凯:“人生之初,即无公平可言,因为家世各异,起点不同。如果没有一个好‮府政‬来宏观调控,任由社会按照适者生存的法则滚动下去,必然导致富者恒富,穷者愈穷,直至爆发革命,重新洗牌,把大多数人推回到同一起点,开始新的竞赛。”

 袁克文:“‮府政‬为维护正义以公权力对弱者进行后天补偿,固然值得肯定。但在实际操作中,分寸极难把握。很多时候是‮府政‬的手伸得过长,既破坏了公平,又损害了正义。”

 袁世凯默然不语,半晌方道:“眼下的局势,你怎么看?”

 袁克文直言不讳:“两千年的郡县制,耗尽了中国人的爱国精神。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如此高调地宣传忠君的思想,也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随时准备推翻君主。‘彼可取而代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国之君总被推翻,其实是件很悲惨的事。”

 袁世凯并不介意:“中国土地广袤,人口众多,导致其不用同海外贸易便能自给自足。而且,由于吃穿用度不愁,统治者常常对技术进步采取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因为任何技术的进步都可能对稳定产生威胁。”

 袁克文:“所以长期以来,我国都不参与世界的‘公转’,而是在与世隔绝中‘自转’,”他顿了顿,又道:“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您的选择。我记得小时候您对我说过,要相信世间一定存在着善良,哪怕微不足道,也值得我们为之奋斗到底。因为总有一天,它会穿越重重黑暗,在未来的某个时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袁世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居仁堂。

 梁士诒看完连来全国各地乞退、劝退、迫退乃至斥退的函电,默默地注视着御案对面的袁世凯。

 时间在他身上汹涌地流逝了,除了那双还透着光的眼睛,你实在无法将这个苍老的孤家寡人同国家领袖联系到一起。

 袁世凯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涂画了半天,最后道:“事已至此,我的意思定了。撤销帝制后,政事由徐菊人(徐世昌)、段芝泉担任。‮定安‬中原军事,交给冯华甫。君为我致电二庵(陈宧),嘱其一面严防,一面与蔡松坡(蔡锷)言和。君与卓如(梁启超)有旧,请他疏通滇桂,并回复长素(康有为)电函,请其婉劝卓如。倘有办法能令国家‮定安‬,我无论牺牲到何种地步,都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撤销帝制令,袁世凯拟让张一麐执笔。

 他把张调回内史厅,诚恳道:“予昏聩,不能听你之言,以至于此。今之令,非你作不可。”

 张一麐安慰道:“此事为小人蒙蔽。”

 袁世凯道:“是我自己不好,怨不得别人。”

 一,谈完正事,袁世凯对张一麐感慨道:“今方知淡于功名禄位之人,才是国家真正需要的人才。你在我幕府这么多年,未曾有一字要求官阶薪俸;严范孙(严修)与我相数十载,也未尝提及职务升迁。你二人都苦口阻止帝制,有国士在侧而不能听从劝谏,我甚为羞愧。如今看来,那些推戴我的,真有救国的怀吗?前推戴,今反对者,比比皆是。梁燕荪(梁士诒)原不赞成,今乃劝我决不可取消(帝制),否则那些夜盼望封官封爵之人便会解体,最后靠谁呢?有此忠言,还算不上首鼠两端。总之,我办事情的时候多,读书的时候少,咎由自取,不必抱怨他人,只能与仲仁谈谈了。误我事小,误国事大,当国者不可不惧!”

 不久,徐世昌、段祺瑞和黎元洪等一干政要被官复原职,召集到‮南中‬海开会。

 袁世凯先认错,自承对国内的混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后宣布即将取消帝制。

 众皆不语,异常沉闷。

 忽然,倪嗣冲起身大声道:“臣愿带兵平定南方,为我主效犬马之劳!”

 袁世凯摆手道:“丹忱(倪嗣冲)别唱戏了!”随手把五将军密电递给他看,方才无语。

 翌,由张一麐起草、阮忠枢定稿的撤销帝制令公布。明眼人发现,申令是以“本大总统”的口吻写的,意味着袁世凯将退位而不退休。

 从日本赶回来的孙文在‮海上‬发表《讨袁宣言》,号召将讨袁进行到底;广东督军龙济光,在徐勤、朱执信率领的民军的强大攻势下,不得不宣布‮立独‬以缓解粤民“屠龙”的热情;梁启超和陆荣廷把袁世凯的老对头岑煊拉了出来,在广东成立护‮军国‬的‮央中‬机构——军务院,表态说休战的前提是袁世凯下野,黎元洪继任总统。

 浙江。台州镇守使联合两个旅起义,赶跑督军朱瑞,使浙江成为第五个‮立独‬的省。

 断鸿声里斜

 袁世凯尚希维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内忧外患,相而来。如不考虑善后,撒手便走,危亡立见,实不能忍心至此”

 显然暗指杀回国的孙文和他背后的日本。

 段祺瑞取代徐世昌被任命为国务卿,袁世凯打算借助其在军界的威望,迅速稳定局势。

 然而,段祺瑞要求恢复责任内阁,全权处理国事,否则免谈。

 袁世凯答应了。

 梁启超反应极快,当即给国务总理段祺瑞去信:今之有公,犹辛亥之有项城。清室不让,虽项城不能解辛亥之危;项城不退,虽公不能挽今之局。

 段祺瑞觉得梁启超想多了——自己想用徐树铮为助手,都不敢直接任命其国务院秘书长,而要请王士珍代为请示。

 王半仙装黄老派装惯了,知道袁世凯最讨厌徐树铮,又不想得罪段祺瑞,故既不回绝也不转达。

 见迟迟没有下文,段祺瑞又托斡旋达人、教育总长张国淦去说。

 张刚提一句“总理想自己物一位秘书长”,袁世凯便问:“他想用谁?”

 张国淦硬着头皮道:“他想用又铮(徐树铮)以资手。”

 袁世凯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不成话,不成话!军人总理,军人秘书长,这里是东洋刀,那里也还是东洋刀!”

 待神色缓和下来,指示道:“你去告诉芝泉,徐树铮是军人,让他官复原职,做陆军次长吧!”

 当天下午,张国淦到国务院回话,略去了不利于府院团结的细节。谁知话音刚落,段祺瑞就把含在嘴里的烟斗甩到地板上:“到了今天,还是一点都不肯放手!”

 几天后,袁世凯把张国淦叫来,商谈加强总统和副总统之间联系的事宜。

 张国淦与黎元洪是湖北同乡,关系密切,经常扮演传声筒的角色。

 两人聊完正事,袁世凯似不经意道:“你看我是退还是不退好?”

 张国淦毫无思想准备,只好说:“应当从外、舆论和军事三个方面来考虑。”

 袁世凯明显不认可:“舆论,什么叫舆论?中国有舆论吗?外是有把握的,三个方面依我看只有军事值得考虑。”

 接着,担忧道:“你看西南打得倒我吗?”

 张国淦:“时局的关键不在西南而在东南。”

 袁世凯皱眉道:“你是说华甫?”

 张国淦:“冯华甫是总统几十年的老部下,没有人比总统更了解他。”

 袁世凯:“你认为他左袒则左胜,右袒则右胜?”

 张国淦:“不怕他左右袒,就怕他不左不右。”

 袁世凯哼了一声,不再开腔。

 陕西。

 陕南镇守使陈树藩绑了督军陆建章的儿子,威胁他‮立独‬或下台,陆选择后者。陈树藩率部开进西安,宣布陕西‮立独‬。

 此人既不反帝,也不讨袁,纯粹抱着趁捞一把的心态称霸关中。但作为段祺瑞的心腹,其反叛具有特殊的意味,即北洋的高级将领也开始公然背弃袁世凯。

 南京。

 阮忠枢转达了袁世凯的请求,希望冯国璋出面调停军务院以及‮立独‬各省同北京的关系。

 一如张国淦所料,冯不偏不倚,两头周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很好理解。

 人心鼎沸,袁世凯的倒台已无悬念,接下来的较量,在北洋系和护‮军国‬之间。

 而冯国璋显然认为,自己就是北洋的第二任掌门。

 出于这种心理,他发起召集会议,打算仿照辛亥年的故事,在南京成立临时‮府政‬,选出临时总统,完成南北统一…

 可惜只是幻想。

 会是开了,但各省代表吵来吵去,连究竟叫“惩办祸首”还是“惩办人”都无法达成共识,还讨论什么临时‮府政‬?

 拖了一个月,四川‮立独‬了。

 陈宧的反水再正常不过。川军基本指挥不动,带来的三个旅,两个旅长都劝他‮立独‬。甚至当撤销帝制令下达后,有传言说川人将以当年对待赵尔丰的办法对付陈宧…

 深感自身难保的陈宧居然向蔡锷借兵,而蔡锷为了促其‮立独‬,竟真的拨了十个营给他撑壮胆,自己只留三个营。

 有了坚实后盾,敦促袁世凯下野的电报打到了北京。

 这是第一封,语气比较平缓,内称“优待条件,当与各疆吏力争”袁世凯的回电也客客气气,说“容布置善后,望速向‮府政‬切商办法”

 然而两周后,在各方的催下,陈宧发表了一封言辞烈的通电:宧为川民请命,项城虚与委蛇,是项城先自绝于川,宧不能不代表川人与项城告绝。自今始,四川与袁氏个人断绝关系,袁氏在任一,其以‮府政‬名义处分川事者,川省皆视为无效。

 袁世凯接电,眼前一片漆黑,当场晕厥。悠悠转醒后,整不发一言。

 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来。

 一周后,墙头草汤芗铭在其兄汤化龙的苦劝和护‮军国‬境的威下宣布湖南‮立独‬。

 想当初汤芗铭为了鼓吹帝制,专门招募一批文人,关在豪宅里搞封闭式写作。只要能写出工美的劝进书,名烟、好酒乃至女都不限量提供。

 写好后,用蝇头小楷一丝不苟地誊抄在特制的表章上,文末署以“臣汤芗铭谨奏”,再放进金丝楠木的小匣中,遣使专程递京。

 溜须的功力是如此深厚,以至于封爵时位居八个侯爵之首,把资历老得多却仅得一伯爵的曹锟忌妒得直夸汤芗铭“威震三湘,名冠八侯”

 可惜,就像喜欢秀恩爱的明星多半以分手告终一样,前时的君君臣臣,此刻看来是何等的讽刺!

 在“人心大变”的念念自语中,袁世凯一病不起。

 后来,坊间把陈树藩、陈宧和汤芗铭合称为袁世凯的催命“二陈汤”(中药名)。

 沙幻影

 膀胱结石并非绝症,法国医生贝希叶诊治后建议住院开刀,为袁世凯所拒。

 从最初的小便困难,到吃不下、不出,毒逐渐蔓延全身。

 在家人的强烈建议下,袁世凯同意导,先解除眼下之苦。

 贝希叶在他后脊上扎了一剂‮醉麻‬针,用五个玻璃火罐于后处导,但出来的是血水。

 在场的袁克定、袁克文、袁静雪和沈玉英等惊慌失措,袁世凯却很平静,让他们把段祺瑞和徐世昌叫来。

 他把大总统印交给徐世昌,对二人道:“总统应该是黎宋卿(黎元洪)的,我就是好了,也准备回彰德了。”

 起草完退休声明,袁世凯遭遇了人生最后一场打击,且来自最信任的人——跟了自己三十年的贴身侍卫唐天喜。

 清末,唐天喜任新军第三镇标统。武昌事起,他的一标人马成了袁世凯的卫队,护送其进京出任内阁总理,一时风光无限。

 白朗起义平定后,唐天喜因保卫河南老家有功,升任混成旅旅长兼京汉铁路北段护路司令。

 作为一个唱戏出身能力有限的小人物,按理说这个位子权钱皆有,唐天喜应当足。然而,护国战争爆发后,一些北洋将领趁自抬身价(如王占元捞到了渴求已久的湖北督军),扰了正常的官员遴选机制,也使得唐天喜漾。

 他主动请缨,要求带兵上前线。袁世凯嘱以看家要紧,却耐不住唐天喜再三陈情,划给他两个旅,编入马继增的第一路讨逆军作战。

 真上火,唐天喜后悔了——完全打不过。

 与此同时,护‮军国‬了解到唐天喜素来贪财,当即奉上白银十六万两,促其反袁。

 得了银子即变心的唐天喜撤到湘鄂边界,不进不退,观察动向。马继增则因缺少援兵,吃了败仗,愤而‮杀自‬。

 袁世凯接报,异常震惊。强烈的情绪波动击垮了最后一神经,不断对人道:“唐天喜反了!唐天喜反了!”

 一,帮袁世凯打理家产的幕僚王锡彤前来探视,发现案头放着一纸清单。

 袁世凯指着清单道:“家产全在这里了。把你经营的公司的状况告诉我。”

 王锡彤略作汇报,又统计了清单上的存款与股票,总计约二百万元。在后来的自述中,他感慨道:袁公子女合计三十余人,以二百万元分配,无论如何,可以断言十年后就会有贫穷者。总之,袁公自担任大总统以来,(家财)实际上未曾再增加过一钱,其为国忘家之情,实在不容抹杀。世传袁公有数千万资产,污蔑之言也。

 1916年6月5,袁世凯打了一剂强心针,从昏中转醒。自知死之将至的他急召“顾命大臣”徐世昌、段祺瑞、王士珍和表弟张镇芳到病榻前议事。

 徐世昌最后一个赶到,袁世凯望了他一眼,道:“菊人来得正好,我已经是不中用的人了。”

 徐世昌宽慰道:“总统不必心焦,静养几天自然会好。”

 又道:“总统有话,早点安排出来也好。”

 袁世凯嘴轻启,吃力地吐出“约法”两个字来。

 四人意识到这是要讨论总统继承人的问题。但约法有新有旧,按宋教仁主持起草的《临时约法》,总统不能行使职权时副总统接任其职;而按照后来的袁记约法,则规定由现任总统提名三人,写下名单后藏于金匮石屋,待总统死后取出,在三人中选定一人继位。

 徐世昌正要追问,守在榻旁的袁克定抢答道:“金匮石屋。”

 袁世凯口不能言,只微微动了下头,似乎表示同意。

 然而,袁克定的愿望落空了。几天后,当石屋打开,众人发现名单上的三人分别是黎元洪、徐世昌和段祺瑞。

 6月6上午10时,五十八岁的袁世凯结束了他复杂的一生。临终前,望着窗外的那一小片天空,他仿佛看到父亲袁保中、养父袁保庆,看到吴长庆、李鸿章、丁汝昌、张之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云端浮现,冲自己微笑。他努力伸出手去,却发现那些脸庞逐渐淡出,化作一道道亮绿色的线条,在模糊中糅到一起,最后消失得杳无踪迹。

 以手指天的袁世凯,最后的遗言是“他害了我”至于“他”到底是袁克定还是杨度,抑或另有所指,则永远无人知晓了。

 徐世昌考虑的是现实问题。

 总统候选人看似有三个,其实只有一个。

 黎元洪。

 首先,黎胖子是三人里唯一同时足新旧约法继承条件的,没有争议;其次,军务院既然已经公开拥黎,换个人护‮军国‬肯定不答应,南北和平就无法实现;最后,黎元洪人在北京,不啻为北洋手中的政治傀儡,不仅翻不了天,还能为我所用。

 心念及此,徐世昌找到段祺瑞,得到他“与相国意见一致”的保证,拉着张国淦去请黎元洪了。

 次,国务院通令全国下半旗致哀,学校放假一天,公务员停止宴请一个月。

 两周后,在国务总理段祺瑞的主持下,‮府政‬举行公祭,杨度献上挽联:共和误民国,民国误共和。百世之后,再平此狱;君宪负明公,明公负君宪。九泉之下,三复斯言。

 又五,袁世凯出殡。黎元洪以下文武百官在‮华新‬门行礼,目送八十人抬的灵柩远去。

 陆军仪仗队一个团,海军仪仗队一个连,总计两千人组成的队列,在‮察警‬开道下,送灵至前门车站。

 袁世凯的丧葬,由‮府政‬拨款五十万元承办。但丧礼、移灵和下葬已用去大半,还要修建墓园,钱明显不够。

 在徐世昌的倡议下,北洋政要解囊相助,又凑了二十五万,由德国工程师设计、河南巡按使督造,于洹上村附近修建了一座占地二百亩的“袁林”

 碑亭上,徐世昌手书的“大总统袁公世凯之墓”九个字向世人诉说着墓主不同凡响的‮份身‬…

 诚如蔡锷所言,“项城退,万难都解”袁世凯的死,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始终没打出西南的护‮军国‬,终于松了口气;

 孙文总算摘掉的帽子,被世人奉为民国的缔造者;进步与国民由于国会重开,员得以重拾饭碗,北上赴任议员,冠盖如云;而在日本,袁世凯死前自挽的一联足以概括: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讨袁诸公,唐继尧、陆荣廷和刘显世等全部成为割据一隅的军阀;北洋集团也因权力之争分裂成直系、皖系和奉系,征伐不断,兵戈不止。

 从护法战争到直皖战争再到直奉战争,从黎元洪到冯国璋到徐世昌再到曹锟,只见英雄争,不见百姓起,就像叶芝的诗中所描述的那样:优秀的人们信心尽失,坏蛋则充了炽烈的狂热。

 唯一不变的,是《圣经》里的唱: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光之下无新事…

 (全书完)

 附表 清朝官员体系

 皇族:

 分宗室和觉罗。

 命好命坏,全看祖上跟塔克世的关系。塔克世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爸爸,生了五个儿子,这五个儿子的后代就是宗室。而塔克世的伯叔兄弟这些支脉,后代则均为觉罗。

 宗室封爵:

 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镇国公、辅国公)、将军(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闲散宗室。除军功卓著,经皇帝特恩,亲王之一子可以世袭亲王爵位外,其余王公子孙都要降级袭封。

 当然你会问,这么多级,已然眼花缭了,为什么“公”那一级还要分奉恩的和没奉恩的?

 因为“八分”

 努尔哈赤将爱新觉罗子孙预定为八家,每一旗为一家,八旗宗室按照“八家均分”的原则分享政治经济特权。只有宗室中‮份身‬较高者(奉恩辅国公以上)才能享有参与国政的权利,俗称“入八分”而镇国公往下,则被称为“不入八分”

 ‮央中‬文官:

 清朝皇帝多患有受害狂想症,每天起第一件事就是合计怎么防备汉人。沉疴久,终于在雍正朝集中爆发。后果就是,内阁这个自明以来的最高权力机关直接被新成立的军机处架空。

 紫城里的文华殿和武英殿原本是内阁学士的办公场所,阁臣地位最高时相当于宰相,比如张居正。而对于雍正这类有着天蝎座一般强烈控制且精力旺盛的患者而言,他不宰人就算好的了,还想给他配个宰相?

 清朝皇帝发布的命令分为明发上谕和寄信上谕两种。明发上谕由内阁学士拟就,皇帝首肯后下发到‮央中‬各部。

 而军机处经办的寄信上谕则重要得多,由军机大臣拟给皇帝看,若无问题,皇帝就封起来盖一个“‮理办‬军机处”的印。此印一盖,则属高度机密,谁也不能看。比如,有关财政问题,发给江苏巡抚的寄信上谕,就连户部尚书也不能看。

 唐宋时期的上谕是公开的,生效的前提是得有宰相的章,皇帝一人说了不算,君权相权相互制约。而到了清朝,尤其是到了事无巨细地大搞暗箱政治的雍正朝,独裁专制发展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无论正一品的“大军机”(军机大臣)还是正四品的“小军机”(军机章京,军机大臣的属官),都不能和明朝的内阁大学士相提并论,而只是执行皇帝个人意志的私人秘书。

 清朝的六部,吏部(文官任免)、户部(户籍财政)、礼部(外科举)、兵部(武官任免)、刑部(立法审决)和工部(工程制造),比之明朝,也大为缩水。虽然各部尚书和都察院(‮央中‬纪律检查机关)的左右都御史仍位居从一品的高位,各部侍郎和都察院的左右副都御史位居正二品的高位,但由于尚书汉各一人,左右侍郎汉各一人,一共六个堂官,皆可对皇帝密折言事,相互掣肘,谁也无法独大。

 再加上皇帝经常越过六部直接跟地方对话,六部堂官很大程度上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

 堂官都酱油了,底下办事的也只有无所事事。

 各部下设数目不等的司,司长郎中(正五品),副司长员外郎(从五品),司员主事(正六品)。

 除此之外,‮央中‬直属机关还有:

 理藩院(管理蒙古和西藏等少数民族事务,汉人不得入院任职),长官为从一品尚书;内务府(皇家办公厅),长官为正二品内务府总管;翰林院(最高学术机关),长官为从二品掌院学士;下设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从四品),侍读、侍讲(从五品),修撰(从六品,考中状元立授此职),编修(正七品,考中榜眼、探花立授此职),检讨(从七品,由进士的二甲三甲中择优录取庶吉士,留馆学习一段时间考核通过者授予此职,余者派往各部任主事);大理寺(最高法院),长官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通政司(上传下达,收受各省奏疏),长官为正三品通政使;宗人府(管理皇族事务),长官为正三品宗人府丞;国子监(‮央中‬大学),长官为从四品祭酒;

 此外,还有十二个从周朝传下来的虚衔,相当于现在的高级职称。

 太师、太傅、太保(三公,正一品赐);

 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三师,从一品赐);少师、少傅、少保(三孤,从一品赐);

 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三少,正二品赐)。

 无定员,随皇帝喜好赐予有功大臣。

 地方文官:

 总督(统管数省军政民政的地方长官),按理说是正二品,但由于要节制兵权,常加兵部尚书或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衔,因此多为从一品。

 直隶总督(辖直隶一省,治所保定、天津各设一处)。晚清的直隶总督兼任负责对外通商事务的北洋大臣一职,地位极其尊贵,甚至在军机大臣之上;两江总督(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治所南京)。兼任南洋大臣,地位仅次于直隶总督;湖广总督(辖湖南、湖北二省,治所武昌);两广总督(辖广东、广西二省,治所广州);两广和湖广由于民丰物埠,扼交通要道,因此其总督地位也异常显赫;闽浙总督(辖福建、浙江二省,治所福州);四川总督(辖四川一省,治所成都);

 陕甘总督(辖陕西、甘肃二省,治所西安)。陕甘只在左宗棠任总督时,地位稍显;云贵总督(辖云南、贵州二省,治所昆明)。地位最低。

 清末又增设东三省总督,辖黑龙江,吉林,奉天三省,治所沈

 另外,直隶、湖北、福建、四川、广东、云南六省到了光绪年间,不再设置巡抚(正二品省委书记),而由总督兼任。山东、山西、河南则没有总督管,只有一个巡抚。

 此外,还有跟粮食相关的仓场总督(管天下粮仓,正二品)、漕运总督(管粮食转运,正二品)和河道总督(管全国水路,正二品)。

 布政使(从二品,俗称藩台,掌管一省民政的省长)。

 按察使(正三品,俗称臬台,掌管一省司法的副省长)。

 道台(正四品,分守道和巡道)。守道管理若干府(市)县,巡道则相当于现在各省的厅长,比如粮道(粮食厅厅长)、河道(水利厅厅长)。

 知府(从四品市长),同知(正五品副市长)。‮央中‬直辖的府高一级,比如顺天府尹(北京行政一把手)就是正三品。

 再往下就是州、县。州和县几乎平级,往往由特殊地区或繁华紧要之县改设。

 知州(从五品),州同(正六品)。知县(正七品),县丞(正八品)。

 清朝全境有1314个知县。

 武官:

 领侍卫府(长官为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保卫紫城)。

 步军统领衙门(长官为从一品九门提督,保卫北京)。

 领侍卫内大臣负责皇宫‮全安‬,品级高,手下却没多少人,一般由多人兼任。而九门提督是专人专职,负责保卫整个北京城,兵多权大。

 清朝军事系统分为八旗军和绿营(汉军),领侍卫府相当于八旗军的最高指挥机关,步军统领衙门则是绿营的最高指挥机关。

 八旗军又分为在京的和外地驻防的,在京的有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兵营、健锐营、火器营、神机营、虎营、善扑营九支部队,各营长官为正二品的“统领”,副官为正三品的“翼长”

 八旗驻防军的长官为从一品的“将军”(仅授人,与爵位中的“将军”概念不同),相当于管辖数省八旗军的大军区司令。虽貌似与总督平级,实权却远不如后者。一些边省份不设总督,而以将军兼管民政。

 将军之下是正二品的副都统。当然你会问:和将军平级的都统哪去了?事实上,最早八旗军一旗的长官叫都统(如正白旗都统),后来承平久,各旗都被打散了,都统一职也只剩下两个,分驻张家口与热河。

 张家口都统兼管察哈尔(省)的游牧之事,称为“察哈尔都统”(从一品),辖兵两万人。热河都统兼管木兰围场,辖兵九千人。

 绿营在省一级的军事长官为从一品的提督(上将),受总督节制,统兵一万五。提督之下是正二品的总兵(中将),受巡抚节制(新军建制中的镇统与总兵平级)。再往下就是从二品的副将(少将)、正三品的参将(大校)、从三品的游击(上校)、正四品的都司(中校)、从四品的守备(少校)、正五品的千总(上尉)以及正六品的百总(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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