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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琉璃美人03
 七皇子楚穆云显然对这位神医并不陌生,他听了那句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生气,反而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原想着过几天就差人去请你的。”

 白发白衣的清隽男子仍是将目光放在顾盼身上,淡声道:“火候差不多了,我便顺路来看看。”

 他这话说得十分奇怪,尤其是直面承受他视线的顾盼,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这个墨的眼神跟楚穆云一样,都不像是在看活人。

 但楚穆云比起他来还要好些,墨看人,完全就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猪,正在研究由哪处地方下刀才能花费最小的力气。

 面对着墨这种意味不明的视线,顾盼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浮现出好奇的神色,在楚穆云开口之前,先一步展示出旺盛的求知:“你是谁?”

 她一出口,楚穆云亦调转头,望向了她。

 但顾盼却似乎对楚穆云略含警告的目光无知无觉,继续对着墨问:“我没有见过你,你是来看我的么?”

 “侍月…”楚穆云拉下脸,语气低沉,头一次叫出了顾盼现用的名字。

 “无妨。”墨却是打断了楚穆云未完的斥责,将随身背着的药箱解下,放到桌上,边打开来边回答,“我来此,的确是为了看你。”

 “看我?”顾盼的眸子里掺杂了点困惑之。在她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与他人来往”这项行为,所以一个陌生人突然说来看她,在她想来是无法理解的。

 墨并未向她解释什么,而是从药箱里拿出一副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将其摊开,慢条斯理地套在自己的双手上。

 顾盼撑着下巴瞧他,原本的疑问在看见墨的动作后立刻被新的问题所代替。

 她这人虽已有十五的年纪,但因从小无人教导,思维方式仍与孩童无异,兴趣来得快可消失得也快。但她似乎觉得在别人干活时打扰是很不好的行为,所以哪怕再想提问,也强自等墨装备完毕,重新将药箱合上,才仿佛终于按捺不住般,伸出一葱白的纤指,指着墨的双手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她的神情里添了丝雀跃的意味,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发现而得意洋洋:“清瑶说过,没了这个东西,谁都不能近我身的。”她弯起嘴角,脸颊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自豪地扬起头,“她说我很厉害,只要我想,就能轻轻松松杀掉很多人!”

 姿容绝的少女随意地将“杀人”挂在嘴边,但她并不清楚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而是单纯地觉得,自小陪在她身边的丫鬟这样说是在夸赞她。

 那是清瑶十年来唯一一句称得上是夸奖的话语,少女根本分辨不清话中真意,只是欣雀跃地认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他人的认同,于是她宝贝得不行,小心翼翼地将它珍藏起来,并在这时献宝似的拿出来对墨炫耀。

 顾盼仰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晶亮的黑眸宛如夜幕下最亮的星子,眼波转间蹦出的光芒令人炫目。

 在这样璀璨得不可思议的光芒下,楚穆云有一瞬的晃神,但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用力地将手中的茶杯敲在桌上,斥道:“清瑶都教了你什么话!”

 墨的反应则比楚穆云的要平淡得多,他在听完顾盼说的话后,甚至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极不明显的笑容:“她说的没错。”

 楚穆云不赞同地‮头摇‬,他觉得没必要让一个药人知道自身的厉害之处:“墨,你对侍月说这些有何用?还是快快给她诊脉,玥儿那边快等不及了。”

 听见陌生的名字,顾盼不由眨了眨眼,但她没有在这一点上纠,而是继续冲着眼前的白发青年问:“但是我不懂,为什么靠近我就一定要戴这种东西呢?”

 她想了想,给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猜测:“是因为我很脏吗?”

 楚穆云催促的话卡在半道,戛然而止。

 他望着一脸认真、似乎在探讨朝政大事一般的少女,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至于墨,他已绕过木桌,走到顾盼面前,原本是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腕,闻言,手顿时凝在了半空。

 他那双宛如亘古不化的雪山般的眸子终于泛起一点波澜,那里面的冰雪无声地消融,化为潺潺水,直直地淌进另一双天真无的双眼中。

 偏被两个男人凝望的少女还不自知,她语气里带了点猜中答案的得意,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我记得每天都有沐浴的,怎么会脏呢?”

 她举起衣袖,置于鼻下嗅了嗅,却没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反而尽是清淡素雅的花香,于是她盯着那处雪白的衣物,很是苦恼:“这可怎么办?”

 墨首先回过神来,他盯着顾盼仔细地瞧了会,这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女因为身为药人的缘故,不可沾染半点尘垢,同时她一直被养在庄园里,不曾与外界有半分接触,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讲,她应当是世上最为“干净”的人。

 如果她是肮脏的,这熙熙攘攘的尘世中,哪里还能有容身之处?

 不过这些想法墨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是探身捏住顾盼的手腕,两指并拢搭在她的脉搏处,回道:“不是这个原因。”

 果然就惹来了少女的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墨实话实说:“你有毒。”

 坐在一旁的楚穆云听见这话,嘴角,他忙拿起茶杯挡住嘴,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有毒?神医果真奇思妙想,这算个什么形容词?

 楚穆云都搞不懂墨到底想表达什么,“不通文墨”的顾盼就更不可能懂了。所以她只懵懂地点点头,擅自把这话理解成称赞,诚恳地对墨说:“谢谢你。”

 正专心给她诊脉的白发神医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完全不明白她在谢什么:“…”“咳。”楚穆云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他看了看脸莫名其妙的墨,难得生出了点促狭之心,要知道想看这个清冷出尘的神医吃瘪可是难于上青天的事,于是他故意没点破,反而移开话题,“墨,她‮体身‬如何?”

 转回正事,楚穆云语气也严肃起来:“你要清楚,侍月是唯一的希望,她不可出一点差池。”顿了顿,他叹息,“玥儿的生死,全系在她身上了。”

 墨把着脉,过了半晌才回复:“暂时无碍。”

 没等楚穆云松了口气,他又补充:“只是暂时,药人的制作越到后期越不稳定,你还差六味药草便可功成,是以我并不能对你许下万全的保证。”

 楚穆云眉头紧锁,他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又望了眼全然不知他们在什么哑谜的顾盼——少女正歪着头,见他朝自己看来,便抿着,下意识出笑颜,如同刚刚诞生的幼童,带着全然的善意来观察这个世界,不知她的命运就系在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楚穆云几乎是狼狈地闪避开那毫无疑心的纯真目光,眼睛盯着房里的一角,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那就劳烦你在庄上待一段时间了。”

 他道:“…等侍月的情况稳定些许…再另行打算吧。”

 …

 就因为楚穆云的一句话,神医墨足足在含芳山庄住了近三个月。

 不过,虽然住在同一处地方,顾盼也并不是能经常见到他的。大多数时候,墨都待在自己的厢房中,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唯有晨间会来到她的住所为她诊脉。

 顾盼亦尝试过自己去找他,但每次一接近墨所住的院子,就会有戴着狰狞面具的黑衣暗卫无声无息地拦在面前,不允许她继续前行。

 试了几次,顾盼猜想他大约是奉了楚穆云的命令,在暗自琢磨要怎么折腾这具‮体身‬,于是便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越接近剧情里阮珺玥的十六岁生辰,顾盼心里的焦躁便多。这三个月中,有了神医的看护,她又顺利地换了三次血,还剩下三回…她这个药人,就彻底被炼成了。

 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可是焦急也没用,她现在被楚穆云困在山庄里,到处都潜伏着被派来监视她的暗卫,她就是有心想出去,成功逃走的可能基本为零——还会让楚穆云对她生出警惕。

 所以,顾盼只能按兵不动,每安安静静的,墨让做什么都乖巧听话,耐下心来等待转机。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她这股倒霉劲,顾盼等待的机会在一个和煦的清晨出现了。

 这天,墨照例在早膳后来到她的厢房中,但他这回并不是来诊脉的,一踏进房门,就对坐着绣花的顾盼说道:“收拾一下,今带你外出。”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身风尘、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七皇子殿下。楚穆云后脚也跟着走进房里,放柔了声音对楞在椅子上的顾盼哄道:“侍月,快起来,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看看么?”

 顾盼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捧着绣了一半的桃花图案,腿上还摆放着一本摊开来的书——这本书显然被人翻阅多次,页面边缘十分破旧,而其上所印的皆是清一的绣花样式。

 原身大字不识,唯有这种画本她才看得懂,所以绣花几乎是她唯一的‮乐娱‬活动。

 然而顾盼现在顾不得装样子了,她微微睁大了点眸子,难以抑制话语里的激动:“我可以…出去?”

 虽然很惊喜楚穆云竟然舍得放她出去,但顾盼还是保留着警惕:“去哪儿?”

 “见一个人。”楚穆云仿佛是不经意似的,与身边的墨换了个眼神,然后复又对着顾盼展开温柔的笑意,“她为人和善,你会喜欢的。”

 顾盼将楚穆云的举动半点不落地看在眼里,心中一沉。

 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还愿意把人放出去,这不是明摆了有鬼么?

 但是这罕见的外出机会,顾盼又不可能放过,所以表面毫无异样,继续扮演着单纯好骗的小姑娘:“真的?那人是谁啊?”

 原本以为楚穆云口风很紧,决计是不会对她透半点的,哪知顾盼这次预料错了,他半点停顿也没有,很自然地回答道:“当然是侍月的亲人了。”

 顾盼:“…”哈?没搞错吧?原身不是他从街边随手捡来的儿吗,哪里来的亲人?

 她被这个消息震懵了,脸上现出些许呆滞,但看在楚穆云眼里,就是因为乍听见喜讯而激动过度。

 于是楚穆云自认为体贴地停了停,等人缓过劲来,才继续哄:“侍月,你在这里住了十年,难道都不想家么?好不容易找着家人,你可愿意一见?”

 顾盼还能说什么呢:“…愿意。”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打探这所谓的亲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可是主人,我都不知那人是谁,要是她并不侍月,那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楚穆云走上前来,亲手将顾盼扶起,替她整理好鬓边散的碎发,温柔道,“玥儿最是善良,怎会不你呢。”

 顾盼呆了:“主人,您说的是谁…”

 楚穆云接过清瑶递来的狐裘斗篷,展开来替她披上,随意道:“你久居庄中,不知道也属正常,那是左相府的‮姐小‬,名京城的才女阮珺玥。”

 他笑着抚了抚顾盼的发顶:“亦是你以后需得称呼一声‘姐姐’的人。”  M.ug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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